「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伴隨着這低婉哀傷的歌聲,新房的門檻慢慢地滲出一些水來。那水先是細細的一綹,而後逐漸變粗,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急切地湧來。
門無聲地從裡面緩緩打開,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在輕輕推動,似是有人在殷切地迎接它的到來。
一個淡藍色的身影如鬼魅般迅速閃入房中,那身影輕盈得好似沒有重量。緊接着,門又如同沒被打開過一般迅速而無聲地關上,整個過程沒有發出一絲聲響,靜謐得讓人心裡發毛。
聽語瞪大了眼睛,看到了一個好似被淡藍色綢緞層層包裹的女子。她一頭齊腰的秀髮,如同黑色的瀑布,與身上的淡藍色綢狀物一同閃着幽光,顆顆水珠不斷從她身上滴落,打在地面上發出細微的聲響。不一會兒,腳下的地面便被淋濕了一片。
女子膚若凝脂,白得近乎透明,顏如舜英,嬌艷動人,灼如芙蕖,美得不可方物。只是眉眼間那股濃烈的戾氣,與這一副傾國傾城的容貌極不相稱,讓她的面容顯得有些猙獰,破壞了原本的美感。
聽語下意識地撩起眼前的珠簾,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失聲驚呼道:「大夫人!」
大夫人顯然沒想到說好的新娘子竟然是那日的聽語姑娘,眼中閃過一絲驚詫,但很快就恢復了冷漠,冷聲說道:「沒想到是你。呵呵,不過不管你是誰,我都不會讓你進白家的門!」
話音剛落,大夫人瞬間逼近聽語,速度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她雙手如鉗子一般緊緊捂住聽語的嘴巴,身上冒出的水越來越急,越來越多,卻不再像普通的水滴落和散開,而是被聽語身體中的什麼東西吸引了,如同被一股強大的吸力牽引,朝着聽語身上、嘴裡、耳中飛去。
聽語只感覺自己仿佛溺在水中,呼吸越來越困難,胸口憋悶得難受。她憋住一口氣,強忍着窒息的痛苦,與大夫人瞪大的雙眼對視,重眸一閃,試圖控制大夫人,然而卻沒有效果。
不過,這也讓大夫人的動作有了短暫的停滯。
就在這停下的一秒,萬少白如同離弦之箭飛身而出,手中的劍寒光一閃,朝着大夫人刺去。
大夫人躲閃不及,胸口被刺傷,鮮血瞬間染紅了她淡藍色的衣衫,她不得不後退幾步,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萬少白趁機伸手將喘息不已的聽語攬入懷中,一手持劍指向大夫人,大聲叫道:「鮫人已出現,大家出來!」
門外頓時傳來無數腳步聲,手持刀劍的衙役們迅速將新房的門推開,把門窗各路出口層層堵住,水泄不通。
白浩然也在知縣的陪同下匆匆走了過來。
當他看見閃着藍光的大夫人時,霎時間面色慘白,仿佛見了鬼一般,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大夫人在看到白浩然的那一刻,瞬間變回了人形。
她無力地跌坐在地上,不再理會胸口不斷湧出的藍色血液,而是痴痴地望着白浩然,喃喃說道:「還是讓你看見了我這副樣子。」
聽語咳出幾口水,努力平復着自己的呼吸,緩了緩神後說道:「大夫人,兇手是你?!」
「蓮心啊,你這是為何啊…… 唉……」 白浩然痛心疾首地說道,臉上滿是痛苦與無奈。
大夫人慘澹地笑笑,目光變得柔和起來,似是陷入了回憶之中,緩緩說道:「你還記得,我們的第一次相遇嗎?你一定會說是在橋上遇見的我。其實不是。更早以前,早到你第一次和你爹一同出海遊玩時,我們便見過了。那一日,你從海里救了一位女子,可那位女子第二天早上便不見了。
眾人都說是水鬼,你不信,說如此美麗的女子只會是仙子,還說要是再遇見那位女子,便問問願不願做你的妻子。你那稚嫩的言語自然惹來一番嘲笑之聲,可是在水底的女子卻記住了。等你長大,她修得了人形便迫不及待地上了岸尋你。她得償所願,嫁給了你為妻。那個女子便是我。」
聽到這裡,白浩然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大夫人,如今他和她都已步入中年,歲月在他們臉上留下了痕跡,想不到二人的相遇竟是在自己早已淡忘的少年時期。
「我看你很羨慕那種富貴人家的生活,便想憑着自己的本領幫忙找珍珠,讓你能順利經營珍珠生意。果然,珍珠讓我們兩人的生活雖不能成為首富,但也還算寬裕。可是鮫人卻不能生育,幾年以後,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孩子,不得已才同意你娶如清過門。
上天憐憫我,如清對你毫無感情,萬死不從,你們二人只是有名無實的夫妻。可是想不到你的一次出海,卻帶回來另一個女人 —— 玉姚。
她愛你,願意給你生孩子,更重要的是她幫你找到了更好的珍珠,讓你的生意又更上了一個層次。你很寵愛她,說她給你帶來了幸運。可是玉姚也沒能給你帶來一個孩子。這件事我比你知道得更早。所以我選擇幫助玉姚找尋更好的珍珠,希望她能綁住你,卻不能真正得到你的心。
你無數次在我面前抱怨玉姚不能生孩子,卻又捨不得放棄玉姚,因為她可是看得到珍珠的人啊。如此甚好,二夫人的淡漠,三夫人的脾氣越來越暴躁,只有我依舊對你情深一片,所以,你總願意來找我,最多的時間也是待在我這裡。」
說到此處,大夫人似是回想起那段二人恩愛的時光,臉上也泛出淡淡的光芒,那光芒中帶着一絲幸福,又帶着一絲苦澀。
「想不到你心計如此之深!」 白浩然聽到此處,憤然指責道,眼中滿是震驚與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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