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沒總覺得宋不難跟辛夷搭配在一起不會長久。一個似乎永遠冷漠的男人與一個表現豁達實則心眼多如蜂窩煤的男人,哪怕是給他倆之中倒上汽油再點火都無法燒起來。他借着姜家的便利將辛夷的履歷翻個底掉,薄薄兩頁紙上的內容還沒宋不難在大學中一學期的報告字數多。
履歷簡單得像是這個人都很簡單,整日板着臉,有問才有答,多餘半個音符都沒有。同他坐在一起那沉悶勁兒能讓他後脊背都發毛,連帶渾身都癢卻無法抓撓。
還好後來看他跟自己死黨相處的狀態很好,說起話有來有往,也能自主挑起話題不讓室內冷場。水蘇管這個叫契合度,他覺得就只是不難運氣好罷了,攤上這麼個外貌、身材、性別和靈魂共鳴都在同一頻道的人,換成他肯定會受不了。
只不過這人也是苦命人,拼命半生的棲身之所是個謊言,被曾經相信的上層與隊友背刺,落得個竹籃打水一場空的苦果。不難在他們的嘮嗑群里囉嗦數段內容,整合下來就是他崎嶇的半生。
曾幾何時,他也為自己是孤兒而傷春悲秋過,但姜家對他實在是太好太好,好到一度覺得哪怕自己真的能找到親生父母也不會超過這裡人的愛。在看到辛夷身世後,他想對方會喜歡上宋不難這種人,應該有大部分原因是來自他的家庭。
從未體會過「家」的味道的人,會不自主被出身於健全家庭的人所吸引,就像曾經的他一樣,在水蘇的身上找到了耀眼的陽光。
【你們最近別鉚勁調查了,在家裡好好陪陪他吧。】
看到群消息的時候已經凌晨,東方天邊泛起魚肚白,越發亮堂的天提示他又是一個長夜過去。清晨的水邊很冷,積攢整夜的寒氣似乎也怕光,想要在被照到前四散奔逃,惹得周邊溫度驟降,叫人哪怕坐在車裡都冷地打顫。
他們也幾乎在這池子裡撈了整夜,岸上還有他借工作便利而順手摸出來的魚,用網子兜着打算待會帶回家去烤着吃。從車窗往外看,燈還亮着,手下人已經聚集在最後的一小塊區域中,仔細地打撈並查找想要的內容。
水蘇一身白站在池子邊,似乎因為沾滿寒露導致看上去冷清清的。
姜家是被實驗室滲透最淺的家族,這得益於他們的管理體系,雖然走着上位管理者為大的老路,但底下人擁有更多的自由。除過幾個外支,譬如千古所在那支外家,驀地被打垮,連地皮都不見蹤影。
在實驗室目的被分析出來後,家主雷厲風行地對自己家族來了次大清洗,輕鬆揪出幾個不懷好意的小賊,用最不慈祥的一面對其進行逼問,還真給問出些好消息。
比如這個位於邙山與他山連接處的小池塘裡面有許多實驗室資料這件事。
自醫院回來的水蘇和小沒可以說忙得焦頭爛額,不但要寫新生醫院相關的任務內容記錄,還要處理各種突發爛攤子,一頓烤肉拖了又拖,夢叔準備的肋眼肉都快臭了還沒能吃到。好不容易有個休息時間,撈池塘的活又砸在頭上。
是前一天的早上打撈開的。池塘不大,滿打滿算有個足球場大小,行船至水中心確定水深後便制定好計劃,分出區域開始打撈。由於幾個小賊所知不深,只能爆點在這裡,更加詳細的是一概不知。
水蘇在開工前沉着臉指揮,說打撈需要仔細,連一塊可疑的石頭都不可以放過。要仔細就不能快,他們一行十多人輪翻上陣,把那池子原本清澈的水給攪得滿是污濁,除過上下翻飛的網子再什麼都看不到。
開工的五個小時中,網兜里除過活蹦亂跳的魚和垃圾其餘什麼都找不到,小沒盯着已經被水泡爛成絮的衣物乾嘔,並懷疑起這個消息是不是那幾個小賊的消遣之物。
「不會。」水蘇看穿他的想法,用只有他們能聽到的聲音說話,「那幾個人說自己得到的消息,是不能暴露邙山周圍水池中的資料所在,他們會加入姜家,也是為了不引人耳目方便隨時往山里跑。」
他不解,撓撓有些發癢的腦袋,說已經加入了姜家,又怎麼能不引人注意跑去山裡呢?水蘇微笑着,說這正是他們的聰明之處,畢竟加入姜家後哪怕是最底層的手下也會按月拿到錢,想走也只是跟比自己高一點的人打聲招呼,平日裡沒事哪怕是在家躺着也沒關係。放在別處哪有這麼好的生活。
這話叫小沒無言以對,只得在心中默默搖頭,心想這姜家的確是家大業大夠家主他老人家做慈善。
打撈的過程很枯燥,唯一樂趣就是網兜出水那刻,可很快小沒連去觀察的心情都沒了,坐在車裡閉目養神。這一睡倒是睡個安穩,等他睜眼天已經完全黑掉,外面只有行船上的燈亮着,襯得似乎一直站在水邊的水蘇像尊塑像。
眼尖的他最先看到的水蘇的腳邊,有幾個小小的密封袋堆疊,袋面上還有水珠。幾乎是衝出車,無視水蘇疑惑的眼神,他直接蹲在旁邊伸手開始拆袋子。身邊人也不阻止,只是在他拆袋結束後遞來手帕,要他去車裡把外套穿上。
秋天已經走到中途,夜裡的溫度驟降,這山中水邊的體感溫度可要比城裡低得多。小沒心裡興奮,敷衍答應後忙不迭繼續拆袋,確定裡面的小儲存器確實是實驗室產物後開心地滿地亂跳,肆意揮舞手臂怪叫着,路過水蘇身邊還野蠻地抱上去,把手上的水擦在對方定製的衣料上。
「是儲存器!」他在水邊鬥志昂揚,抓着備用抄網就喊行船來接自己,表示自己也要去水裡打撈。然而開船的人拒絕這個提議,解釋說這種事還是由他們來更加穩妥,畢竟在這裡撈了一整天,經驗和手感都不是他能夠比擬的。
被拒絕的人悻悻垂下手滿目失落,撅起的嘴巴上都能掛個葫蘆上去。但根本不用水蘇安慰,只是不開心一會的人很快又自我療愈成功,興沖沖舉着抄網就往池子裡跑。
不為打撈,就是個玩!小沒這樣報復性地喊到。
他在水邊撈起魚來,野池子沒被人工飼料污染過,其中的魚各個在自然界中斗得胖瘦分明強勁有力,個頭大的在網兜里各種甩尾表達不滿。挑挑揀揀將其中不夠分量的丟棄,留下看得過眼的就要往家拿。
行船上的人們也時不時傳來好消息,岸邊堆放的袋子愈發多,水蘇眼中的深沉也慢慢開始減少。
等撈夠了撤退,回頭就看到水蘇正望着他,眼神中滿是寵溺與溫柔。手下人見到了打趣說早聽聞小家主就是寵愛人,現在終於見到真人真事,確實開心。
小沒才不管他們,抓着魚就去炫耀,頂着困勁說回家了必須烤着吃,還得配上肉一起。
天光大亮,太陽帶來又一個好天氣。打撈完最後區域的人們也喜笑顏開,隔着老遠就給他們揚起手裡網兜炫耀,裡面的物件因為抖動而刷拉刷拉響着,表明都是好東西。
數十個儲存器從袋子中拆出來都還是乾燥的,他們仔細將其按照上面所標註的號碼排列放置於防撞箱,鳴金收兵。
小沒抱着箱子坐在車后座興奮地亂擰,嘴裡卻在報菜名,已經把幾條魚說出幾十種做法,頗有一魚十八吃的勁頭。水蘇就靜靜坐在旁邊,嘴角噙笑看自己小對象發瘋,要不是對方自告奮勇抱箱子,他都怕小沒要抱着那幾條魚坐車。
「小家主,您說,那些儲存器里會是什麼內容。」等小沒說累了,抱着箱子蓋着水蘇外套呼呼大睡時,前面開車的才開口小心翼翼地問水蘇問題。
他透過後視鏡看後面的人,一雙幽深的沒有多少感情的眼同他對視,有十分濃厚的壓迫感傳來,叫人全身都繃緊連大喘氣都不敢。小家主,一個從小就與眾不同的人,他比家中很多老人都要成熟,三五歲時就有着似乎看穿所有的眼神,冷漠注視一切。
長大後更是多出大份威懾力,面無表情同你對視之時,能叫人大夏天被嚇出一身冷汗。好在,他也很好說話,只是待人接物時看着嚇人些。
「從數量上看,應當是與實驗數據有關的東西。不帶走而選擇這樣丟棄,要麼是有備份,要麼這就是備份。」男人的聲音低沉,帶着種讓人不自主就會相信的力量。
車裡安靜下來,水蘇將睡到外扭七八的人手中箱子接過擺在自己腳邊,把人摟在懷中讓他好睡得舒服些。
群消息彈窗停了許久,他後知後覺點進去看,看到宋不難的數段作文時無奈搖頭。同辛夷遇上,到底是該為他開心還是為他擔心呢?水蘇不能判斷出個結果。
回想起來,鬼差里認識宋不難的人對他這個對象可是滿滿的不願意,有甚者還追到自己這裡來抱怨說當初怎麼不攔一下。
這個時候,他倆的八字應該已經被底下合過了吧,怎麼還沒聽到消息呢。
他有一點好奇會是個什麼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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