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恢復意識,是被一陣劇烈的顛簸弄醒的。
耳邊的轟鳴聲小了很多,但依舊能聽到遠處隱約傳來的槍炮聲。
我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一輛軍用越野車的后座上。
腿上傳來一陣陣鈍痛,但似乎已經被簡單包紮過了。
車裡光線昏暗,只有儀錶盤散發着微弱的光芒。
老王坐在我旁邊,看到我醒了,連忙湊過來:「知意!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腿疼。」我聲音有些沙啞,「我們……出來了?」
「出來了出來了,」老王連連點頭,語氣帶着後怕,「多虧了厲上尉!是他冒死把你從火線里拖出來的!還親自開車帶我們衝出了包圍圈!」
厲珩?
是他救了我?
還親自開車?
我掙扎着想坐起來,看看駕駛座。
「別動別動!」老王趕緊按住我,「你腿上有傷,厲上尉說讓你好好躺着。」
「他……他怎麼樣?他胳膊也受傷了……」我急切地問。
「沒事,皮外傷,剛才停車的時候,醫療兵已經幫他處理過了。」老王說,「倒是你……流了不少血,臉色差得很。」
我這才感覺到一陣頭暈目眩,渾身發冷。
大概是失血過多的緣故。
「我們……要去哪裡?」
「回臨時基地。厲上尉說這裡不安全,必須儘快撤離。」
我沉默了。
腦子裡回想着昏迷前看到的最後一幕。
厲珩沖向我的身影,他眼神里的焦急和……恐懼。
為什麼?
他明明那麼討厭我,覺得我礙事,為什麼還要冒着生命危險來救我?
難道僅僅是因為他的職責?
還是……有別的原因?
車子又是一個顛簸,我的腿被狠狠震了一下,疼得我倒吸一口涼氣。
駕駛座上的厲珩似乎聽到了我的聲音,從後視鏡里看了我一眼。
「醒了?」他的聲音透過昏暗的光線傳來,依舊沒什麼溫度,但似乎……少了幾分之前的冰冷。
「……嗯。」我應了一聲。
「傷口還疼嗎?」
「……有點。」
「忍着點,很快就到基地了。」他說完,便不再說話,專心開車。
車廂里又恢復了沉默。
只有發動機的轟鳴聲,和窗外呼嘯而過的風聲。
我看着他專注開車的側臉,輪廓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愈發硬朗。
手臂上纏着白色的繃帶,隱約還能看到一點血跡。
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感激?愧疚?還是……別的什麼?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這個男人,再一次用他的行動,顛覆了我對他的認知。
他或許冷漠,或許固執,但他骨子裡,依然是那個……有擔當,會保護人的厲珩。
只是,他保護人的方式,太硬,太直接,也太……傷人。
就像當年,他為了所謂的「安全」,不由分說地掐斷我們之間所有的聯繫一樣。
車子一路疾馳。
前方終於出現一片燈火,臨時基地到了。
車子停穩,立刻有醫護人員跑過來,用擔架小心翼翼地把我抬下車,送往醫療帳篷。
厲珩也下了車,跟着擔架一起走。
他的臉色很蒼白,嘴唇緊抿,看起來比我還虛弱。
大概是失血加上精神高度緊張的緣故。
進了醫療帳篷,醫生立刻開始為我處理傷口。
清洗,消毒,縫合……
每一步都疼得我齜牙咧嘴。
厲珩一直站在旁邊看着,眉頭緊鎖,一言不發。
他的眼神很專注,專注到……讓我有些不自在。
好像……他比我還疼一樣。
處理完傷口,醫生給我掛上了點滴。
「沒什麼大礙,就是失血有點多,好好休息幾天就沒事了。」醫生對我說道,然後又轉向厲珩,「厲上尉,你的傷口也需要重新處理一下。」
厲珩這才把目光從我身上移開,點了點頭。
他走到旁邊的空位坐下,讓醫生幫他處理胳膊上的傷口。
帳篷里很安靜。
只有點滴滴落的聲音,和醫生處理傷口時發出的細微聲響。
我和厲珩隔着不遠的距離,誰也沒有說話。
「……對不起。」我終於忍不住開口,聲音很小。
他抬起頭,看向我,眼神里有些疑惑。
「對不起什麼?」
「……給你添麻煩了。」我說,「如果不是為了救我,你也不會……」
「我是指揮官。」他打斷我,語氣平靜,「保護你,是我的職責。」
又是職責。
又是這套冰冷的說辭。
我心裡那點剛剛升起的暖意,瞬間又被澆滅了。
這個人,就不能……說點別的嗎?
哪怕……一句簡單的關心也好啊。
我有些賭氣地別過頭,不再看他。
他也沉默了,任由醫生處理着傷口。
過了一會兒,張猛走了進來。
他看到我們倆都在,愣了一下,然後走到厲珩身邊,低聲匯報着什麼。
厲珩聽得很認真,時不時地提出問題,眉頭一直緊鎖着。
我偷偷觀察着他。
發現他認真工作的樣子,其實……還挺有魅力的。
跟平時那副冷冰冰的樣子完全不同。
張猛匯報完,準備離開。
走到門口時,他猶豫了一下,又轉過身,對厲珩說:
「隊長,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厲珩抬眼看他:「什麼事?」
張猛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顧忌。
厲珩順着他的目光看過來,隨即明白了什麼。
「說吧。」他說,語氣平靜。
張猛這才下定決心似的,開口說道:
「剛才清理戰場的時候,我們在一個被擊斃的武裝分子身上,發現了一張照片……」
他頓了頓,聲音有些乾澀。
「照片上的人……是許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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