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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天宏,你知不知道沈文琴本來想殺的人是我?”程秋亦問。
程天宏支吾道:“她是一個弱女子,怎麽可能傷得了你。”
“程天宏,你真是個人才。”程秋亦竟然無言以對。
程秋亦在診室外頭等柳舒晗,程天宏賴著不走她也沒轍,隻好故意不看程天宏,眼不見心不煩。
過了一會兒程天宏接過小護士手裏的點滴瓶子,屏退了她,才問程秋亦,“秋亦,程氏還好嗎?”
“你覺得呢?”
“雖然老爺子和他們都瞞著不讓我知道,但總不會比我病倒的那時候更差。”程天宏閉著眼回憶,“程氏當年的風頭,嘖嘖,誰能比得上?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偌大的程家不可能說沒就沒了。”
程秋亦暗笑程天宏的天真,五十多歲的人,竟還能說出這麽自欺欺人的蠢話。程秋亦甚至懶得戳破他的幻想,附和道:“老爺子老當益壯,程氏你就放心吧。”說是說程家,程家的那些個旁係早就謀好了出路,整個程家也就剩程老爺子帶著程博明兩人了。
程天宏果然心滿意足,站起身挪著步子走回自己病房。他的背影快佝僂成一隻蜷縮在一起的蝦米,帽子底下露出一截遮不住的光頭,程秋亦忽然有點不忍心。哪怕是一個陌生人,看到程天宏這樣子都不會忍心,程秋亦嘴上說和程天宏毫無瓜葛,這哪是說說就能成真的。
程天宏曾經當了她十七年的父親,小時候也曾把她高高舉過頭頂,讓她騎在他的脖子上,也曾在她不服管教受母親責罰時悄悄護著她讓她少受些皮肉之苦,雖然這樣的時候並不多。
程秋亦還記得有一年夏天,程母因她不會被那些艱深的古文拿戒尺狠狠地抽她,才第一下就被剛從外頭回來的程天宏護在身後,最後母親半點不留情麵,戒尺全打在程天宏身上。
看,就算程天宏這麽壞,也總還有些優點。隻是這點稀薄的回憶和他後來做出的那些糟心事相比太微不足道了。
程秋亦臉上的笑容倏地消散。
柳舒晗換完藥出來,程秋亦已經收拾好臉上的表情,可還是讓她看出了異樣,“秋亦,你怎麽了?”
“沒什麽。”程秋亦笑著起身,發現柳舒晗右手纏地繃帶明顯比上次小了一些,“醫生說你的傷恢複得怎麽樣?”
“他說恢複得可好了!”柳舒晗眉飛色舞,“傷口已經結痂愈合,再過一周就能差不多好了!我的天,可算是快好了。”她想起剛過去的那憋屈的一周,有些後怕,“總算好了,沒有右手太不方便了。”
程秋亦也讚同地點點頭,“的確不方便,你的左手沒有右手技術好。”
這話要是放在三個月以前,柳舒晗的臉會從頭頂紅到脖子根,要是兩個月以前,柳舒晗會小聲罵程秋亦不正經,一個月以前,柳舒晗會翻她一個白眼,現在,柳舒晗能眼睛一斜頂回去,“怎麽,你現在嫌我技術不行了?”
“小的不敢。”程秋亦作了一個揖,“大人技術拔群,小的簡直欲罷不能。”
“算你識相。”柳舒晗煞有介事地攏攏頭發,抬起自己高貴的右手遞給程秋亦,“小秋子,擺架,回宮。”
“喳。”程秋亦配合地端起柳舒晗的胳膊出去了。
旁邊路人一臉懵比地對著診室的牌牌看了好幾眼,開始懷疑人生,不對啊,不是精神科啊。
到了醫院門口,程秋亦把車鑰匙扔給柳舒晗,讓她先去車上等,自己有東西落在了診室門口。柳舒晗拿著鑰匙到了地下車庫,發現早有人等在那裏。
柳舒晗萬分不想見到這個人,還是硬著頭皮上前,“葉小姐,真巧啊。”
“柳小姐,我是專程來找你的。”葉淨道,“你的傷勢如何了?”
“醫生說不礙事了,謝謝葉小姐關心。”葉淨是個武力值爆表的瘋子,地下車庫黑燈瞎火的,柳舒晗和葉淨拉開了不少距離,真遇上事了能跑就跑,跑不掉也是命了。
葉淨抱胸倚在程秋亦車邊笑,“柳小姐不用緊張,我沒有惡意。”
“那您找我是為了……”
“柳小姐,秋亦最近對你好不好?”
當然好,她就沒什麽時候不好過!柳舒晗怕激怒了葉淨,斟酌道:“一般般吧,就那樣。”
葉淨了然:“看柳小姐春風得意,想必和秋亦正濃情蜜意,恭喜恭喜。”
柳舒晗不會他們這些人精之間拐彎抹角的話,硬著頭皮道:“葉小姐有什麽話就直接說吧,你這麽說我也聽不懂,您還得給我解釋一遍,耽誤工夫。”
葉淨歎氣,“柳小姐,你還記得袁英小姐嗎?”
柳舒晗當然記得,那天酒宴上驚豔全場的女人,連程秋亦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了,好端端的葉淨提她做什麽?
“柳小姐可能不知道,秋亦和袁英小姐早有過一麵之緣。當時秋亦就認識袁小姐,不過袁小姐當時以為程秋亦和那些登徒子一樣,一口回絕了。”
“……”柳舒晗覺得這個袁英肯定眼睛有問題看誰都像登徒子。程秋亦自己就是一等一的美女,比袁英漂亮不知道多少,不就交個朋友麽,怎麽還成了登徒子了?再說這年頭同|性|戀這麽普及了?女的找女的交朋友也能產生聯想?
“柳小姐,秋亦似乎對袁小姐很有好感。”程秋亦話裏有話。
原來是來挑撥離間的,柳舒晗心裏直樂,還當葉淨是多麽厲害的人物,竟然也會做出挑撥離間這種智商堪憂的事。
“我和秋亦的事不勞煩葉小姐操心,不過謝謝您的提醒了。”
“不客氣,不過我提醒柳小姐一句,人都喜歡新鮮刺激的玩意兒,這點不分男女,夫妻尚且有七年之癢,柳小姐覺得自己能不能和秋亦守得了七年?”
柳舒晗和葉淨三觀不合,多說無益。
葉淨的血是冷的,隻有占有欲,沒有其他一切美好的感情,柳舒晗懶得和她爭辯。
不過葉淨走後,柳舒晗細細琢磨,總覺得怪怪的,程秋亦之前就認識袁英,為什麽從沒見她提起過?程秋亦從不提她的工作,今天要不是葉淨,柳舒晗還不知道她們兩個死對頭也有合作的一天。
……
程秋亦沒什麽東西落下,她支開柳舒晗不過是去替程天宏續上了後續的治療費。癌症治療不是小費用,程氏大廈將傾,到時候別說程天宏,就是程老爺子和程博明怎麽在c市安身立命都是未知數。程秋亦不是突發善心,隻是程家養育她十七年,這一點錢財,就算是回報點程家的恩情了。
程秋亦到停車場時柳舒晗已經坐在車裏,“等急了吧?”程秋亦係上安全帶隨口問。
“沒有。”柳舒晗眼神閃爍,預言又止。
“怎麽了?”
柳舒晗托著腮幫子看程秋亦,“秋亦,你說我們會有七年之癢嗎?”
程秋亦發動了車開出停車場,“怎麽想起來問這個?”
柳舒晗苦惱道:“你覺不覺得我們現在好得有點不真實?”柳舒晗從前沒談過戀愛,可她聽別人抱怨過,今天吵架明天複合,情侶間哪有不吵架的?還真有,就是她們倆。
“怎麽著,你想和我吵一架啊?”程秋亦真不知這個木頭腦袋又在胡思亂想什麽。
“不是。”柳舒晗搖頭,“我就覺得你對我太好了,好得讓我有點害怕。”
“冤枉啊大人,對你好也不行?”
柳舒晗瞪她,“說正事呢,正經點!”
程秋亦果真正經了,“舒晗,如果我們真的七年之癢了,你給我個機會把你追回來吧。”
“你怎麽什麽都往自己身上攬啊?萬一先說分手的那個是你呢?”
“不可能。”程秋亦篤定道。
有了程秋亦的承諾,柳舒晗懸著的心落了地,但袁英在柳舒晗心裏的陰影算是埋下了。旁人的話再不能信也還是有影響力的,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想要拔除哪有那麽容易。
第二天,柳舒晗在辦公室收到一封郵件,裏麵有一段音頻。
“我喜歡軟玉溫香的女人,這個女人可以是柳舒晗,可以是袁英,師父遲早會知道。與其讓他將來找袁小姐的麻煩,不如把柳舒晗推出來擋一擋風險,豈不更好?”
“好,好得很。就怕柳小姐將來知道了饒不了你。”
“她不過一個市井小民,能怎樣饒不了我?”
音頻是隔著些距離錄的,音量不大,但柳舒晗一下就認出了程秋亦的聲音。
假的吧?現在科技這麽發達,合成幾段語音不是什麽難事。柳舒晗安慰自己,一定是假的。
但緊接著又傳來幾張照片,照片裏程秋亦和袁英挨著坐,兩人低著頭竊竊私語,袁英那麽麵癱的人,竟然被程秋亦逗得捂著嘴輕笑。
照片裏附帶了一行字,[柳小姐,袁小姐笑起來真美,是不是?]
柳舒晗撥通了程秋亦的電話。
“舒晗,怎麽了?”
“你在哪?”
程秋亦聽出柳舒晗情緒不對,但看了眼對麵微笑著喝咖啡的葉淨,硬著頭皮道:“在家呢。”
“我下班了,你來接我吧。”柳舒晗麵無表情地看著電腦屏幕上的照片。
“我在和人開視頻會議,走不開,你自己回吧。”
葉淨聽了,躲在咖啡杯後頭笑。
柳舒晗心涼了半截,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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