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坐在房裡,桌上擺滿了御賜的華服和珠玉,宮女迎上來想要為我換上衣服,被我一把推開,手臂用力一揮。
高翟不顧滿朝譁然,將我封為容妃,就連封姓都原封不動,帶着眾人似笑非笑的目光,砸在了剛從南疆歸來的高朔面前。
他連鎧甲都未來得及換,默不作聲地看着那份詔書,眼神中透着複雜的情緒,拳頭微微握緊。
良久,他抬起頭,目光卻越過了高翟,盯着躲在幕簾後的我,眼神中帶着一絲探究與疑惑。
「臣謝主隆恩。」 他說道,行了禮,轉身便踏出了大殿,腳步沉重而緩慢。
我覺得自己的心,一瞬間就裂了開,手不自覺地捂住胸口,心中一陣劇痛。
那一夜,我咬着牙滿心以為高朔會為了我做些什麼。
原來是我多情了。
初見高朔時,他還是皇子,在我家向爹求學。
他拆穿我女扮男裝的偽裝,還伸手扯下我的發巾,動作有些調皮。我想要報復他,卻被他推入荷花池。
他站在岸邊嘲笑我,看着我漸漸沒入水中卻又跳下來救我,迅速地跳入水中,濺起一片水花。
我衣衫不整地被他從池子裡抱出來,哭得驚天動地,雙手不停地捶打着他。
那時,他拿起丟在岸邊的長袍,輕笑着刮着我的鼻子,道:「娶你就是了,別哭了。」
「誰要你娶啊!」 我推開他,雙手用力一推。
「倘若本皇子即位,你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后,還不樂意了?不嫁拉倒。」
可被封為太子的卻是高翟,不知為何高翟也來了家裡和高朔一起上課。
他總是擋在我和高朔之間,直到高朔告訴我,高翟向爹提親,被爹以不想我將來進後宮受苦為由婉拒。他轉而向太后請願,被太后以我並非宗室出身拒絕了。
可笑,除了爹每年一次的生辰宴,我和高翟連面都沒見上幾次。
他來了我家求學後,我也很少與他交談。為什麼莫名地就要納我為妃?連要娶我都不敢告訴我,還想用他身份來讓我無法拒絕。
我拖着高朔讓他向爹提親,他卻默不作聲,只是靜靜地站着。
「我只是個王爺,或許,有朝一日還會成為階下囚。發配邊疆,貶為庶民,甚至命喪黃泉。這樣你也要跟着我?」 他說道,眼神中帶着一絲擔憂與無奈。
「要跟,我就要跟!你去街頭賣藝胸口碎大石,我就在你旁邊擺個攤子賣豆腐。」 我說着,扯着他的衣角不放手,雙手緊緊地拽着,「還是說你怕了?你怕跟太子搶老婆,怕我害得你仕途坎坷?」
他輕笑,握住我的手:「才不怕呢。我不會讓他搶走你的。」
門嘎吱一聲被推開,將我從思緒里喚了回來,齊妃穿着玄色的衣裙倚在門邊,裙擺上金絲繡着鳳凰。
那是皇后才有資格穿的衣裳,我抬起頭,對上她冷冷的目光,眼神中也帶了一絲倔強。
「嗬,早就聽說皇上還是太子的時候就和容王爺搶過女人,他果然對你念念不忘。」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衣裳,「皇上在御花園設宴群臣,正等着你呢。哦對了,容王爺也在,妹妹還不趕緊梳妝打扮?」
她冷笑一聲,帶着宮女拂袖而去,裙擺隨風飄動。
眾人皆道我與高翟共度春宵一宿,可那一夜高翟用衣袍裹住了我,只擁着我默默地待到天明,他的眼神中帶着一絲溫柔與克制。
朝堂之後,我遣了貼身的婢女偷偷出宮,將親筆書信送去了容王府。可這些日子以來卻沒有任何回音。
高朔……
我若貪權勢地位,早就嫁給了高翟。
如今,這不過是高翟小小的把戲,你怎麼就看不透呢?
高翟拉着我,故意從朝臣面前走過,他的手緊緊拽着我的胳膊,步伐不緊不慢,帶着一種宣示主權的意味。
人群的盡頭,高朔已換下了戎裝,低着頭,身體微微佝僂着,似在壓抑着什麼。
高翟走到他跟前,故意停了腳步,皮鞋在地上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容王剛從邊疆回來,長途跋涉還未怎麼歇息便來赴朕的宴,會不會有些為難?」 他說道,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在四周傳開,周圍的人聲戛然而止,眾人皆屏住呼吸,看向這邊。
會不會有些為難?
一語雙關。
只見高朔低着頭,垂着的手緊緊地捏着拳頭,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微微地顫着,身體也輕微晃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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