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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我耗費諸多時日尋覓他的蹤跡，然他卻仿若人間蒸發，毫無消息。
因藉助了南郡王府的勢力，小王爺隱隱約約知曉我在尋人。
他問道：「你在找誰？你若如實相告，王府的情報網定能助你尋得周全。」
「一個極為重要之人。」
我說道，「你並不認識。」
他 「哦」 了一聲，便不再追問。
某一日，我忽然想到，若真是凌之雅，絕不可能任由弟兄們暴屍荒野。
是夜，我偷偷溜出房間，小王爺翻了個身，我嚇得僵在原地許久，直至確定他睡熟了，我才戰戰兢兢地起身離開。
實不相瞞，有時我覺得小王爺甚是愚笨，我所言之事，他皆深信不疑。
我曾說這個月算命先生講我不宜行房事，否則噩運將至，他竟果真未敢碰我。
他分明是個陰險狡詐又頗為流氓的傢伙！
難不成他在等我心甘情願與他行那周公之禮？
不會吧…… 我一路胡思亂想，思索着小王爺的種種行徑，以至於行至亂葬崗這般陰森之地，竟都不覺害怕。
好吧，些許害怕還是有的。
我每日夜半外出，小王爺始終未曾察覺。
守了三個夜晚，凌之雅終於現身，只見他就地在屍體旁邊揮鏟挖墳。
我興奮不已，衝口而出喊道：「總舵主。」
他倒似並不意外，停下手中動作：「你尋我何事？」
「我便知你不會讓弟兄們淪為孤魂野鬼，我就知道那些皆是謠言，弟兄們的死與你毫無干係。」
他冷笑一聲，在月光映照下，顯得格外陰森：「不，你錯了，他們確是我所殺。你難道不知他們皆是飲了毒酒而亡嗎？唯有我方可騙得他們喝下毒酒，唯有我。」
我呆立當場，臉色慘白如紙，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不會的…… 你說謊……」
「我並未說謊。這些年我倦了，欲退出江湖，然我怕他們泄露我的行蹤，便將他們盡數誅殺。你且看清楚了，我便是這般之人，我根本不是什麼好人。」
他猛地看向我，「安非暢，你此刻是否後悔救了我？」
我雙唇顫抖，一句話也說不出，額頭沁出細密冷汗。忽然間，腹部一陣劇痛襲來，我雙腿一軟：「好疼……」
「你怎麼了？」
凌之雅靠近我，欲探我的手腕，我猛地跳起，騰出另一隻手用力一扯。
一張人皮面具被我扯下，面具之後竟是小王爺聞人修的臉。
而我從未喚過他的名字，驚惶之下脫口而出：「聞人修！」
他先是面露慌亂之色，隨即強自鎮定下來：「是我。」
我低下頭：「你可知我是霓裳會之人？你可知我在尋覓霓裳會的總舵主凌之雅？」
他笑道：「無妨，我並不介意。我見你近日為了尋凌之雅消瘦許多，心中不忍，便扮作他的模樣，不想竟被你識破。娘子，你果真聰慧過人。」
「真巧，凌之雅也曾扮成你的樣子。」
他笑容微微一滯，向我伸出手：「娘子，我們回去吧，夜涼了。」
我坐在地上紋絲未動：「你究竟是凌之雅還是聞人修？你到底是霓裳會的總舵主還是朝廷的小王爺？」
「安非暢……」
「當真是狠心。起初建立霓裳會，便是為了自己在朝廷中步步高升吧？但凡朝中有與你對立的大臣，皆可借着霓裳會的名義將其剷除，就如在你的婚宴上死去的那些大臣一般。一旦皇帝冷落於你，你便煽動霓裳會起義，而後借着鎮壓和抓捕叛黨之功，鞏固自己的地位。」
我望着亂葬崗中層層疊疊的屍體，「可惜，可惜了這些熱血的好男兒，瞎了眼，認錯了大哥。」
*
夜，靜謐得有些瘮人，四周仿若被一層死寂的帷幕所籠罩。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在我的計劃之中，凌之雅中了斷腸散後本就難逃一死，自那時起，這世間便再無凌之雅此人。你可知我為何要改變計劃？只因你，是你苦苦哀求，不願我死。我又怎捨得讓你傷心難過，肝腸寸斷。」
「我厭惡劊子手這般殘忍之人。」 我別過頭去，滿臉嫌惡。
他靜靜地凝視着我，目光中透着無盡的疲憊與落寞，許久之後，無力地揮了揮手：「你走吧。」
我懷着沉重的心情緩緩邁出幾步，他卻忽然高聲喚我：「倘若…… 我求你莫要走……」
「我依舊會走。」
我毅然決然地回應道，頭也未曾回一下，「雙手沾滿血腥之人，我見之只覺心中作嘔，難以忍受。」
我聽到他傳來自嘲的笑聲，那笑聲中滿是苦澀與無奈，此後他便始終緘默不語。
我的步伐異常沉重，仿若每一步都踏在我的心上，可我卻不得不一步步遠離。即便我對他暗生情愫，即便我知曉他亦鍾情於我。
一個將他人生命視如螻蟻、肆意踐踏的男人，即便他對我百般寵愛、千般呵護，我亦無法坦然接受，甘之如飴。
或許在他們這些古人眼中，小王爺取人性命不過是家常便飯，無足輕重，可自幼接受現代教育的我，深知生命的可貴與平等，此乃不容置疑的真理。
這便是我們之間難以跨越的巨大溝壑，仿若橫亘了千年的時光長河，將我們無情地分隔開來。
我強忍着淚水，哽咽着說道：「小王爺，後會無期。」
話落，卻驚覺自己已是淚流滿面，那淚水似斷了線的珠子般簌簌落下，打濕了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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