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相国寺里檀烟袅袅。
寺内东南角的桃花林里,一袭蓝袍加身的少年,柔软的黑发如瀑布般长及腰臀,面容恰似初绽的莲花般干净清秀。唇红齿白,一双水光潋滟的凤目顾盼生辉,在桃花林里四处张望,眼波流转间好似蕴藏着无尽的风情。
直到在桃花林前,看到那个站在树下的少女,他的脚步才变得悠闲起来,迈着轻盈的步伐缓缓向她靠近。
那黄衫女娃正站在树下,认认真真地捋着袖子,深吸了几口气,像是在给自己鼓足勇气,紧接着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树前,双臂紧紧抱住树干,努力往上蹭去。她的动作稍显笨拙,显然不太擅长爬树。
潘安背靠着身后的树,看着她那努力又滑稽的模样,口中还是不小心逸出了一阵压抑的轻笑。
黄衫女娃被这笑声惊到,猛地回过头,见到长身玉立的潘安,只是轻哼了一声,不服输地冲他吐了吐舌头,便转头不再看他,而是继续努力往树上爬,还小声嘀咕着:“有什么好笑的,等我爬上去,你就笑不出来了。”
“容姬!” 潘安看着面前年逾十岁的少女,眼中满是无奈与宠溺,“你爹罚你来相国寺静思己过,你不乖乖坐在禅房抄经听禅也就罢了,还想在这儿掏鸟蛋……”
“谁说我是掏鸟蛋的?” 雪容姬皱着鼻子,冲他小声嘟囔,脸颊因为用力和害羞微微泛红,“人家只不过见这寺中桃花开得极好,只闻你素来爱饮桃花酒,所以…… 所以,想着采些桃花给你酿酒……” 她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成了蚊子叫,还偷偷抬眼观察潘安的反应。
潘安微微一愕,看着她俏脸缓缓爬上羞赧的红潮,一时情动,不由得缓缓俯身,动作轻柔地轻轻钩住她的下颌,嘴角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容姬妹妹不是瞧我面目可憎吗?该不会是怕你与人夜奔的事坏了闺誉,嫁不出去,所以跑来巴结我吧?”
“我呸!” 雪容姬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摇头晃脑的自我陶醉,双手叉腰,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虽然跟我约定夜奔的那个人不是你,可是到最后,真正跟我在外面游荡了一整夜的那个人可是你!你我本就有婚约在身,你休想耍赖!”
潘安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完美的弧度,眼中笑意更浓:“有婚约又如何?你不是瞧我面目可憎,又嫌我文人迂腐……”
“话是这么说没错啊!” 雪容姬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神色认真得让人忍俊不禁,“不过看在你那日为了救我被人砸伤了头,后来又被我家的总管和家丁们打了一顿差点破相的分上,本姑娘怎么着也得负点责任!所以,我决定了,作为补偿,我还是勉为其难嫁给你好了!”
潘安挑高半边剑眉,眼神里满是宠溺的笑意,伸出手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天下间因我丰神俊朗而喜欢我的女子犹如过江之鲫,也只有你雪容姬,居然差点为了个胖子骗子而拒绝我。你还敢大言不惭地说要勉为其难地嫁给我?”
“那最多以后每逢桃花盛开的时节,我都亲手为你酿上几坛桃花酒喽!” 雪容姬像是在驱赶苍蝇一般挥挥手,转身便要接着爬树去摘花,嘴里还念念有词:“我就不信我今天爬不上去。”
“圣贤亦云:小人用壮,君子用罔啊!只是摘些桃花而已,何须如此大费周折……” 潘安笑着摸出自己平素便极爱随手携带的弹弓,信手捡了枚小石子儿,眯起一只眼睛,瞄准开得最繁盛的一枝花头打去。
一时之间,漫天娇红微颤,花瓣飘飘而落,仿佛下起了一场粉色的花雨。
桃香萦绕里,粉嫩妖红簌簌而下,潘安回眸望去,却见雪容姬眼中满是浓浓的崇拜。视线相碰时,她像是被烫到一般,连忙扭过脸去,不敢与自己对视,只是羞红了一张脸,那娇艳的模样,是比桃花还要明亮的色彩。
“容姬,他日我们成亲了,院中也种桃花可好?” 他心念一动,突然意味深长地冒出一句,表情高深莫测,眼中却藏着温柔与期待。
“种桃花?为什么?” 雪容姬歪着头想了想,旋即眼睛一亮,笑道,“我知道了,你爱喝桃花酒,所以……”
“笨蛋!” 潘安微恼着扳过她的身子,双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目光深情地凝视着她的眼睛,“我爱的是这桃树下人比花娇的你!” 说着,缓缓俯身而下,动作轻柔得如同春风拂过,柔软的双唇已经印上了她的嘴角。
雪容姬顿时愣住了,一种微微的眩晕感袭上心头,有微甜的桃花香在唇边融化开来。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搭上了潘安的肩头,可下一秒,膝盖一顶,伴着潘安的一声惨叫,惊起桃花林中的一阵飞鸟振翅之声。
“我娘说了,成亲之前,不能让任何人随便牵我的手碰我的脸,更别说是亲我了!” 雪容姬说着,红着一张俏脸,淡黄的身影如同一道闪电般飞奔着便跑开了,边跑还边回头看了一眼呆立在原地的潘安。
“喂……” 潘安又好气又好笑,揉着被踢的地方,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丫头,总算知道亲疏。虽说是一样撩阴腿,不过他百分之百肯定,他挨的这一下,比起那晚那个胖小子的一下,轻了不知多少倍。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拉住她,却见她裙袂飘扬间,已经跑出去老远。恰在此时,微风拂来,他微伸的手心里落下两片粉红的花瓣,甜香扑鼻,恰似他此刻复杂又甜蜜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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