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和陈宫一路奔波,三天后到达成皋地界。天色渐暗,林间的晚霞映出深深的阴影。操勒住马,扬起鞭指向一处隐隐透出灯光的山庄,对陈宫说:“此处住著一位名叫吕伯奢的长者,他是我父的结义兄弟。我们不如去那里借宿,顺便打听一些消息。”
陈宫擦去额间的汗水,点头道:“有熟人庇护最好,夜里在外行路,太过危险。”
二人翻身下马,轻扣庄门。一位胡须花白的长者迎了出来,打量片刻后惊呼:“你是孟德!我早就听说朝廷遍发文书要抓你,怎么你竟还能到这里来?”吕伯奢压低声音,又道,“你父亲早已避居陈留,如今外面风声紧,实在危险!”
曹操抱拳躬身,语气诚恳:“若非陈县令冒险相助,我早已死于非命。此番叨扰伯父,实出于无奈。”
吕伯奢转身朝陈宫深深一拜:“陈使君的大恩大德,曹家永世不忘。若无君在,孟德今日岂能站在这里!”
陈宫慌忙扶住他,谦逊地说:“伯父过誉了。护曹公是我应尽之责,何须如此言重?”
吕伯奢起身招呼道:“里面简陋,请二位稍坐,我这就安排地方让你们歇息。”
说罢,吕伯奢领著二人走进一间草舍,请他们落座,自己转身走向内院。不久,他捧著一壶清水出来,略带歉意地说:“家中拮据,没什么好酒好菜款待二位。容我去西村买些酒回来,不然心里难安。”
曹操连忙起身拦住:“伯父不必如此劳烦,我与宫兄随便吃些即可。”
吕伯奢摆摆手,笑道:“远来是客,怎能让你们饿著?老夫去去就回,片刻工夫。”
说完,他翻身上了门外拴著的一头老驴,匆匆离去,身影消失在晚风掀动的树影间。曹操望著他远去的背影,目光深邃,沉默不语。陈宫低声道:“此地虽安,但多停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险。曹公,还需多加小心。”
曹操和陈宫在草堂内静坐,四周的沉寂让他们格外敏感。忽然,庄后传来隐隐的磨刀声。操眉头一皱,低声道:“吕伯奢与我并非至亲,这磨刀声未免让人心生疑虑。且去听听。”
陈宫压低声音回道:“或许只是宰牲而已,不可妄动。”
操却已站起身,压住剑柄,对陈宫示意跟上。二人屏住呼吸,悄悄走到后院。月光从破旧的窗户缝隙洒入,只见屋内几个身影在忙碌,伴随著压低的谈话声。“绑住他们杀掉,免得惹祸,如何?”其中一人低语,手中磨刀的动作格外刺耳。
曹操脸色一变,双眼露出寒意,贴近陈宫耳边低声道:“果然是计谋!若不先下手,我们恐难全身而退。”说罢,他拔出剑来,带著寒光冲入屋内。
陈宫来不及多言,只能跟随。屋内几人惊愕回头,曹操挥剑便砍,刀光剑影间,惨叫声此起彼伏。片刻间,八人倒地,血流满地。
曹操大步跨入厨房,四下扫视,目光落在角落一头被捆缚的猪身上。厨案边摆著葱姜蒜等配料,明显是为宰猪准备的。陈宫愣住了,剑尖还滴著血,低声说:“孟德,你的多疑害了我们!这些人只是准备杀猪待客,并无恶意!”
曹操微微怔住,但很快冷冷回道:“宁错杀,不可被擒。我不能冒险。”他擦拭剑刃上的血迹,眼中闪过一丝阴冷。
陈宫心中压抑著怒意,无奈与曹操快步退出庄子,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才行不远,迎面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远处骑驴而来,正是吕伯奢。他满脸欣喜,驴鞍上挂著两瓶酒,手中提著果菜,远远扬声喊道:“孟德!使君!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我买了些酒菜回来,快跟我回去!”
曹操勒马而立,脸色沉沉,努力掩饰内心的波澜,淡然答道:“伯父,我等已是朝廷通缉犯,哪敢久留,惹您惹祸?”
伯奢笑道:“你们既然来了,便是我吕某的客人。我已吩咐家中杀猪相款,何必匆忙离开?请回吧,这酒菜还未开呢!”
曹操没有理会吕伯奢的呼唤,双腿一夹马腹,加速离去,陈宫紧随其后,眼中掠过一丝不安。然而,刚奔出几步,曹操忽然一拉缰绳,马蹄高高扬起。他猛然抽出腰间的剑,目光森冷地回望,随即策马回身直奔吕伯奢。
“孟德,你做什么?”陈宫惊呼一声,但曹操不予理会。
靠近吕伯奢时,曹操高声喝道:“伯父,那边来的是什么人?”他指向远处,目光紧盯著吕伯奢的反应。伯奢愣了一下,条件反射地回头张望。就是这一瞬间,寒光一闪,曹操手起剑落,直接砍下伯奢的头颅。他的身体僵直了一瞬,随即从驴背上重重摔下。
“孟德!”陈宫目睹这一幕,满脸震惊,立即翻身下马,冲到曹操面前怒声问:“你为什么又杀他?刚刚已经误杀了他的家人,现在连他也不放过!这种行为还有何道义可言?”
曹操面无表情地看著倒在血泊中的伯奢,声音冷冷地说:“伯奢回到家,若是发现家人全被杀害,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到时候他定会带人追来,我们难以脱身。与其等他动手,不如先下手为强。”
“可他刚刚满心欢喜地带著酒菜来款待你!”陈宫握紧拳头,语气充满控诉,“你如此对待恩人,于心何忍?”
曹操转过头来,目光幽暗,嘴角带著一丝冷笑,语气低沉而平静:“如果要选择是我负天下人,还是让天下人负我,我宁愿负天下人。”
陈宫一时无言,震惊与无奈交织在他的眼神里。他长叹一声,低头不语,随即翻身上马。曹操策马离开时,还回头看了一眼躺在血泊中的尸体,眉头微微皱起,但很快,他的脸上恢复了冷酷的神情。两人不再言语,仅有马蹄声回荡在静谧的夜色中,宛如沉重的哀鸣。
夜色静谧,月光如水洒满客店的小院。曹操早已沉沉入睡,均匀的呼吸声随著月光渗透木窗。陈宫坐在房内一角,背靠著冷硬的墙壁,手中剑柄被他反复攥紧又松开。他的目光凝视著床上的曹操,神情阴郁,心中翻涌著矛盾的情绪。
“我以为他是忠义之士,才甘心弃官追随,却未料他心狠手辣,毫无半点仁义。吕伯奢一家虽与他无亲无故,但满心欢喜地接待他,最终却落得这般下场。如此狠心之人,留之岂非祸患?”陈宫喃喃自语,低下头,指尖在剑柄上轻轻敲击,犹如战鼓在他心中回响。
他站起身,剑刃微微出鞘,冷冽的光芒在月光下闪烁。陈宫的脚步轻而稳,每一步都像在试探自己内心的决心。他走到床边,俯视著曹操的面孔,对方熟睡中微微皱眉,嘴唇微动,似乎仍在梦中谋划下一步的路。
“你是天生的野心家,擅长利用所有人,却绝不容许任何人背叛你。”陈宫的心中默念,手中的剑逐渐抬高,剑尖正对著曹操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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