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把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
白辞说得不错,五年前陪都苏府嫁女,人们只记得当时的风光和后面的笑话,却忘记了之前的悲凉。
苏老爷夫妇为了赶回陪都给爱女议亲,半途遇上天灾,双双死在了路上。
即便苏府瞬间喜事变白事,苏老太爷却因为不忍心看着唯一的孙女孤苦守丧三年,便按“父母生前定亲,可在百日之内嫁娶”的规矩,在苏老爷夫妇百日祭之前,将孙女嫁了出去。
短短三个月之内,苏家阖府白色与红色换了一个遍,令人好不唏嘘,最终却被掩盖在一出“苏府嫁猪”的闹剧之下,被忘了个彻彻底底。
始作俑者,正是苏言。
苏言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要不是因为我,阿爹和阿娘怎么可能死于非命?我怎么可以这么不孝?阿爹阿娘还尸骨未寒,我怎么可以穿红色的衣服?怎么可以不穿丧服穿嫁衣?我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嫁人?阿爷怎么这么狠心?
阿爷一定要嫁了我,是不是也是怪我害死了阿爹和阿娘?阿爷是不是恨不得马上就把我赶出家门?我恨死他了!要不是阿爹和阿娘那么喜欢他,就不会把我嫁给他,就不会这个时候赶回陪都,就不会被我害死了……”
到最后,苏言自己都分不清是五年前的那段记忆太痛,还是刚刚下肚的酒太烈,分不清这些声嘶力竭的话是五年前的噩梦,还是眼下逃不掉的地狱。
她觉得她罪孽深重,就要被烈焰吞噬、被洪水灭顶,于是拼命、拼命地抓紧了手中的救命稻草,觉得那一点点温暖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再醒来,苏言已经回到自己的家里,头痛欲裂。她抬手要揉太阳穴,却见满手断甲、满指伤痕,指甲缝里还残留了几根棉丝。
原来喝醉时十指钻心的疼痛都是真的。
这时,隔壁书房传来一声闷哼,苏言吓了一跳,勉强披衣起身往书房走去。
于是,她便看见了侧卧在软榻上哼哼唧唧的白辞。
苏言当即明白了:她醉得不省人事,白辞泡勾栏的勾当肯定败露了。以白家的门风,想必这厮吃了一顿毒打。不过这厮还真不是一般的皮糙肉厚,经打耐摔!
想着,苏言便毫不犹豫地一脚飞了过去。
“啊……啊……啊……”
书房内顿时一声惊雷平地起,真真是鬼哭狼嚎,一叹三调!
“姓苏的,你们姓苏的都不是人!”白辞痛哭流涕,“刚刚才被我家老爷子往死里打了一顿抬来你们家谢罪,又被你家那个老顽固狠狠踹了几脚,现在你又对我痛下毒手……我实在没脸混下去了,失身又失心……”
“失身又失心?”苏言闻言吓了一大跳,该不会是被她趁着酒劲儿给轻薄了吧?不能吧?她狐疑地看看自己伤痕累累、还掐着几根衣服丝的十指,又看看白辞很不整齐的衣裳,心里简直就跟塞了一把战鼓似的,“咚咚咚”擂得十分不安。
“白辞,”苏言小心翼翼地和他商量道,“那个,你要是当真被我轻薄了,我们能不能打个商量,就不要让我对你负责了吧?”
白辞闻言一个趔趄,险些从榻上滚了下来。
“苏言!你个没良心的女人!”白辞吼得肝肠寸断,“为了你潇洒地借酒浇愁,我一个堂堂男子汉被老子揍不说,被你阿爷打不说,被秦抒阳那个抠门的男人当众指着鼻子骂不说,还要在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面前丢人现眼。你说我至于吗?我……”
“等等,这关秦抒阳什么事?”苏言打断他。
“喏,你自己看看。”白辞扬了扬下巴,指向了苏言的双手,“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勾当!”
“什……什么勾当?”苏言战战兢兢地问。
“我怎么知道!”白辞没好气地答,“是秦抒阳把你抱回家的,我怎么知道你对他做了什么勾当。”
苏言的脑袋“嗡”的一声,顿时如同大厦崩塌,身心巨震。
再低头看自己的双手,脑海里依稀记起那时自己锥心的痛、刻骨的恨和声嘶力竭的狠劲儿,不知要在秦抒阳的身上留下怎样的赫赫战果……
这……这还真是一个峰回路转、急转直下,令人始料未及的结果!一抹红晕悄悄爬上苏言的双颊,令她好一阵心有余悸。
不得不承认,连着几日,苏言见到秦抒阳时,都有一些局促不安。僵局,总是要打破的,苏言心想。
“秦大人,下这么大雨,你一把雨伞一双脚就打算走回家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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