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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貂皮领口的动物油脂味混着车载香薰往喉咙里钻。
男人单手扶着方向盘，金表表盘折射的冷光在天花板划出弧线，像手术刀切开皮肤的轨迹。我数着后视镜上平安符的流苏，十三根金线，和阁楼地板缝隙数一样。
「小姑娘冷吧？」男人突然拧开暖风开关，热浪裹着他袖口的血腥味扑过来。
副驾驶座下露出半截铁链，随着颠簸磕碰出细碎声响。我盯着导航屏幕上移动的红点，路线终点是城郊废弃的物流园，地图上显示为灰色斑块，像结痂的伤口。
母亲的高跟鞋声在车库回荡时，男人正用湿巾擦拭金表表面的血渍。他忽然攥住我脚踝，皮质座椅发出放气的嗤笑。
「你妈年轻时也喜欢抓人。」他指尖陷进冻疮溃烂处，车载屏幕蓝光映亮他后槽牙上的金冠，「不过她抓的是支票。」
阁楼地板发出熟悉的呻吟。我摸到墙缝里藏的铅笔头，却触到个硬壳本子。
母亲年轻时的日记本蜷缩在霉斑里，内页泛黄如老人斑，夹着张产检报告单——患者姓名栏写着「夏文娟」，孕周被红笔粗暴地圈起来，旁边批注「处理干净」。
楼下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
继父的皮带扣撞在楼梯扶手上，金属碰撞声像催命符。
我慌忙把日记本塞进卫衣夹层，纸页摩擦胸口结痂的刀伤，痒得钻心。他踹开门时，手里拎着沾肯德基油渍的塑料袋，薯条混着威士忌的酒气喷在我脸上。
「小贱种藏什么呢？」他扯住我头发往墙上撞，石膏板簌簌落灰。
日记本掉出的瞬间，产检单飘飘荡荡盖住他皮鞋。他忽然僵住，颈侧青筋暴起如蚯蚓，抄起威士忌酒瓶猛砸自己太阳穴，「婊子！全是婊子！」
母亲冲上来时踩着撕碎的产检单，新做的水晶甲掐进继父胳膊：「你答应过不提那件事！」他们厮打着滚下楼梯，羊绒披肩缠住水晶吊灯，灯泡炸裂的瞬间，我摸到走廊尽头未封的快递箱。
二十年前的报纸包裹着婴儿连体衣，社会版头条标题醒目：「女大学生弃婴事件追踪」。
泛黄的剪报边角贴着母亲大学时的证件照，她眼角泪痣被钢笔戳成了黑洞。快递单上收件人姓名为「夏建」，寄出日期是我十岁生日那天。
阁楼传来铁链晃动声。继父的瞳孔在黑暗里泛着兽类幽光，他手里攥着从男人车上偷来的铁链：「你们娘俩都一个德行。」
皮带扣划开卫衣下摆时，日记本里的照片雪花般飘落——十七岁的母亲抱着婴儿站在法院门口，背后「未成年人保护法」的铜牌正在生锈。
我咬穿他虎口时尝到威士忌的酸腐味。铁链缠上脖子的刹那，窗外忽然掠过警车红蓝交错的灯影。
继父慌乱松手，我撞开窗台纵身跃下，冻雨浇在烫伤的锁骨上激起白烟。母亲站在车库阴影里给男人发语音：「孩子跑了，尾款得扣三成。」
便利店监控死角堆着霉变的纸箱。我借着应急灯翻完日记最后一页，产房记录的血型证明像一记闷棍。
手机屏保照片里，男人腕部的蛇形纹身与二十年前报纸照片重合——社会新闻里那个「热心报案人」，左腕同样趴着蜕皮的黑蛇。
殡仪馆后墙的野猫惊叫着窜过。我蹲在焚化炉通风口，看着日记本在蓝色火焰里蜷缩成灰，产检单上的孕周数字在高温中显现出隐藏字迹：「试管婴儿，父不详」。
风卷着骨灰扑在脸上，像母亲每次打完耳光后拍的痱子粉。
天台铁丝网结着冰凌。我数着对面医院新生儿病房的暖黄灯光，腕部结痂的刀伤开始发痒。
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照片——调解室那日，女警悄悄塞给我的名片正在男人指间燃烧，火苗吞没了「法律援助」四个烫金字。
寒风掀起校服下摆，腹部陈年烫伤开始隐隐作痛。
我望着消防梯上摇晃的安全绳，忽然想起产检报告背面的铅笔字，那是母亲的字迹：「如果当时有勇气把你塞回子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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