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告诉我一切。”
水苏表现得一点都不像是被“抓”来这里的人。他不愿意听这几个前同事苍白无力的威胁,挥手打断他们喋喋不休地无用话语,寻得屋中的空椅子坐下,让他们将自己所有的动机都说出来。
对方显然对他有着忌惮,闭嘴后牢牢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只是在屋中寻找凳子这种行为,在他们眼中都带有危险。
屋门正对东方,他看到天边逐渐有亮光出现,屋外的寒气顺微风进入,那几位显然有些坐不住。就看他们哆哆嗦嗦从椅背上抓起毛毯或衣物,盖住双腿裹着肩膀才有所缓和。水苏眯起双眼,瞬间明白他们在急什么。
只是自己的问题还未被回答,并不是很想再开口说话。他找了个舒服的坐姿,以一个人审问对方五人。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其中最沉不住气那位先开了口。他显然还没习惯如何正确使用人类的躯体,整个人抓着扶手向前伸直脖子,瞪大眼睛呲牙咧嘴地冲他喊话,却因为嘴角向上如同微笑的表情叫他看着十分滑稽。
“你比底下那些蠢货知道得都多!为什么还要我们来解释!”他的吼声很吵,已经保持未眠状态二十四小时的水苏只觉得聒噪,揉揉耳朵向他投去闭嘴的眼神,并不打算回复他这愚蠢的问题。
其中还是有聪明人,拥有一副苍老皮囊的制止蠢货的行为,缓缓开口道:“你已经猜到了吧,从一开始让这个家族覆灭就有我们的参与。”
水苏不可置否,只是抬眉示意他继续说。
“做鬼差太寂寞了。”嘶哑无力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听起来的确是饱含痛苦,“你在被允许做人前就是鬼差里的好手,聪明伶俐,明明那么年轻但就是有着我们都学不到的智慧。上头看好你,差人们也喜欢你,连接引的那些个鬼魂都尊敬着你。后来你说想回人间,上头就给开了绿色通道,不但许诺能继续轮回,还留着鬼差能力,让你生生世世都不愁吃穿。”
“我们也想,却不被允许,上头将我们的申请驳回无数次,理由永远都是那条你们不适合。可是,我们在做鬼差以前也是人啊,为什么下来那么容易,回去却如此困难……“
水苏听这些个伤春悲秋的语言听得头疼,他再度打断对方,语气不善叫他们最好开始说重点。
选择女性身体的人裹紧红色毯子笑了,当是早前画好的精致妆容此时也垮掉粘在脸上,晕开的眼线像是两个黑眼圈。她不在意,只伸出手观赏着自己的指甲,接上前一位的话茬道:
“年轻人就是暴躁。上头不同意,我们自然要想办法。好在这顾家有人听劝,愿意为了永远地活着而放弃现有的生活,我们跟那老二达成协议,只要他们愿意帮我们去实验,我们就会在成功后第一时间给他们换上更健康满意的身体。他们暗中策划了让顾家覆灭的事情,借所谓的猛隼占据市场为由,给了自己家那些不同意换魂实验的人一些教训。”
“这么多年,人类还是能为了自己去伤害身边的人。我们一边物色合适的身体,一边用最不会被发现的方法去实验。抓一个愿意配合或者跟试验用身体合拍的灵魂,就将原本的灵魂变成游魂放走,这人间每天死那么多人,咱们平时又马马虎虎,谁在乎抓到的游魂该不该死。”
“只是没想到,顾家人野心大,把爪牙往几个家族的人那边伸,被发现被谴责被攻击,最后只能将整个实验都潜藏起来暗中进行。好在他聪明,明白怎么能让你们稍微放心,舍弃一批没用的人,给予高层头衔就能完美定罪。”
“而现在,我们已经成功了。不但拥有了合适的躯体,还有了属于我们的忠心的队伍。底下再想将我们缉拿,也不能对在人间还有名有姓大限未至的人动手。而那些个家族就是想动我们,也打不过被改造成完美人类的成员。你方才进来,应当注意到那些在屋子里的人了吧,个个都是好手。”
女人笑得灿烂,说罢便将眼神落在他身后照射进屋的太阳光之上,目光灼灼似乎已经看到了未来。不止是她,其他几人也是如此,面露欣喜,对明明距离自己还有很远的日光生出无限爱意。
鬼差几乎不在白日工作,底下永远没有光芒,连能够燃烧的火都是幽幽绿蓝色,一派死气沉沉景象。大多鬼差都是死去的人,生前对人间失望,死后就有机会留下。他们已经没了自己成为鬼差前的记忆,可对太阳的渴望从未消退,甚至在久而久之的黑暗生活中,对每日都在改变的人间又生出渴望。
人的身体很重,重到魂灵被束缚在其中,连双脚离地自由飘荡都做不到。可人的生活又是那么轻,轻到不论前世受再重再痛的伤,仍有千万人向往新的一生。
“你太让我们羡慕了。”有人离开了座位,赤脚缓步走向地面的亮处,站在那冰冷的地板上,贪婪地将自己整个都展在阳光下,声音中竟带有丝丝哭腔,“还能有什么一切呢?只是我们在,在为了自己努力而已。人间真好啊,有太阳,有湖泊,有飞禽走兽,有那么多地府不曾拥有的东西,我们却无法享受到。水苏,人间太好了,好到我后悔曾经选择成为鬼差。只可惜,你和其他的鬼差一样,都不明白我们。”
“我为什么要明白。”水苏被这突然的抒发自己情绪给无语到,他拧动有些僵硬的脖子,不屑一顾地冷哼,“明明有那么多种方法去回到人间,你们偏偏要为扰乱人间和底下的秩序而找理由,还找这种特别没脑子的理由。跟我说这些,是觉得能感动我么?”
“不会。”他也站起身,大开大合地活动了一番筋骨,从口袋中掏出烟给自己点上说,“只会让我明白,你们确实是几个无可救药的蠢货。自以为是地离开,自以为是地做这种蠢货实验,又自信地将我带到这里来威胁。想来也是你们这几年没再参与过会议的原因,应该是完全不知道,地府已经很详细的知道你们的想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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