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不难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的记忆停留在姜家的餐厅中,眼前本应该是梦叔做的香香饭,而不是现在这光秃秃的屋子和桌椅板凳。
去餐厅前,和好的水苏小没手牵手说先去换身衣服再吃饭,叫他自己先去那边等等看,顺便侦察下梦叔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小没同志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帮他泡杯绿茶喝。等到了地方,只见梦叔在厨房里忙得团团转,抽空递给他杯子和茶叶便继续忙活,自觉如他,老老实实坐在不打扰的地方盯着茶叶在杯子里浮浮沉沉。跟辛夷哥分开的第二天,想他。想去顾家宅院里找他,想跟他一起胖揍傻缺实验室里的每一位。
伤春悲秋间来了个不常见的姜家手下,笑呵呵同他打招呼:“不难在啊,来来来,我新发现的点心,好多人排队呢,尝尝!”盛情难却,眼瞅着那盒点心容貌也十分具有吸引力,宋不难给对方递去泡好的茶算作交换,从里面拿出块莲花样式的塞进嘴里。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是被暗算了?他身体的困乏劲儿还没过去,哈欠不断十分难受。屋里的窗户倒是开着,距离他至少有三米左右的距离,大门在哪暂时看不到,整间屋子的格局奇奇怪怪,不像是什么正常地界。
翻遍了口袋都没有手机的存在,他只能找个舒服的凳子坐下开始反思最近有没有得罪哪些人。从阳间想到阴间,从容城想到外城,再从自己家想到倒闭的猛隼,心里零零总总写出至少百十个人来。他砸吧着因为口渴而发苦的嘴,给这里是哪来了个盖棺定论。
铁定是顾家宅院里的某个屋子。
屋外听着很乱,叫喊声交火声打斗声声声入耳,似乎有无数人在周围跑来跑去,时不时还有重物倒地的声音。现在的容城能乱成这样的地界除了顾家老宅,大概就只有菜市场了。
他在昏暗中闭上眼调养生息,借着良好的心理素质给自己强行加油到满格,拖着能叠起来的桌椅板凳给自己做了个通往窗户的楼梯。等晃晃悠悠站在上面往外看,宋不难没忍住嚯出声。
外面比他想象的惨烈多了,穿着统一制服的人被身着病号服的人打的四散奔逃,有些腿脚稍微慢点被抓住,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拧断脖子,死状凄惨。
他默默缩回脑袋蹲在不会被看到的地方,决定还是先在这里保证一下安全比较好。虽然有把握从这地方毫发无伤地出去,但面对那么多的实验室出品无意识人性杀伤性武器,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宋不难蹑手蹑脚走下楼梯,从某张桌子上拆下个顺手的腿卡在裤腰上,凝神屏息地慢慢在屋里转悠着寻找大门所在,同时开始思考战术,模拟待会突然出现人要攻击自己该怎么办。
现在已经是傍晚,没记错的话自己去餐厅时不过中午,说明这人用药分量还挺足,让自己睡了整个下午的时间。距离辛夷他们来到这里马上就要一整天的时间。宋不难仔细找着线索,心想也不知道这群人在如此猛烈的攻击下还能有多少活口。
墙是完全闭合的。绕墙一周没能摸到任何缺口或缝隙,水泥墙面涂抹得十分光滑,他借光打量上面,除过那窗户也是不再有丝毫能被打开的可能。上中都没有,那只能在下咯。
夕阳来得很快,没了光照的屋子每一秒都会变暗一分,宋不难争分夺秒趴在地上开始寻找相关出口,终于在黑暗彻底来临时摸到一处不太寻常的凸起。
这整间屋子呈圆柱形,圆形屋顶直筒墙壁没有安装任何灯具,水泥包裹整个内里空间,灰蒙蒙十分压抑。桌椅板凳在他摸索中被搬到没有异常的另一边,借着良好的夜视力,他靠近地面,在摸到的凸起处仔细勘察,终于在一个诡异的角度里感受到一丝丝微风吹在脸上。
凸起无法移动,他用桌子腿敲砸半天也没看到对方有丝毫变化,冲着微风处猛锤,也只是磕下些许水泥碎屑。是个单向门。宋不难坐在地上,对这实验室中人的脑回路开始产生厌烦。
他们如同一堆黏在人身上的水蛭,躲也躲不掉撕又撕不下来,明明努力避开却还是被缠上。眼下自己被撸了装备,光靠这桌椅板凳想杀出一条生路来,难上加难。
好饿。宋不难被冷冰冰的地冻得屁股疼,挪去椅子上后趴桌上,只觉胃袋空荡荡极其难受。人一但闲下来还心慌意乱,就容易去想眼下没有但急需的东西。理智让他快点思考出个可执行的对策,大脑却快乐地报着菜名来强调胃部的不适。
理智与口腹之欲的双重夹击,让宋不难有些崩溃。他猛然起身站在屋子正中央大骂出声,尖叫着试图吸引一点注意力来自己这边。现在也管不得能听到的人时外面那些病号服还是制服或者是实验室的人了,只要能来个活得,他就能用那人的生命换自己一条活路。别人血肉只是难吃难喝,但这种情况还是可以凑活生存的。
理智崩坏程度百分之三十的人发疯结束后颓然缩在椅子里嘤嘤,疯癫比不动弹更耗体力,他更饿了。
想吃小饼干,想喝巧克力牛奶,还想有一块撒满椰蓉的奶油面包……宋不难闭上眼,许愿自己再睁眼能够看到这些吃的就摆在面前,最好也能离开这个鬼地方,高低换个带厕所的监牢也行。
“咔哒——”细微的机关声在此时极为明显,宋不难猛然睁眼凝神屏息,握紧手里的木棍挪去有利位置准备随时给来到这里的人一记重击。
等了许久也不见有其他什么东西出现,倒是地面中心位置的空洞没有闭合,就那样大开着,仿佛是在邀请他。
他能看到开口下是带着手扶梯的通道,一段深长的黝黑后有小小的光亮传来,如同颗星星卡在夜幕上,显得那么的不真切。
宋不难几乎可以想到那边是什么情形,看来自己的发疯有效果,至少让实验室的那群东西发现自己已经行了。他将棍子继续卡在裤腰上,干脆利落地顺着扶梯向下走去。
梯子开凿得十分陡峭,左右的宽度只能供他这偏向瘦弱的成年男人紧巴巴地通行,用手扒着台阶固定身形,再用脚去探下阶台阶,没走几步就觉得很累。他的体力消耗要比普通人快很多,平日里吃饱喝足也就能行动两个小时,眼下饿得头晕眼花还爬楼梯,跟要命一样。
停在半中腰休息,宋不难咬了自己手臂一口,用疼痛强打起精神,确定那光亮处有变大很多后,干脆用袖子包住手,用极其危险的方式从楼梯上滑了下去。
楼梯尽头是一个用来缓冲的斜坡,整个都铺着软垫,尽头还摆着一大块海绵。他冲击力不大最终停在半坡上,抬头看,是个装修得十分浮夸的茶室。
他旁边的茶桌后有个头发花白的中年女人,身穿与这里格格不入的白大褂坐在那里稳稳地泡茶,见他出现也不惊讶,微笑着倒上两杯茶缓缓开口说:“终于见面了。”
“按照几个家族里的辈分,我应该叫你一声婶婶才对。”宋不难瞬间想到这个人的身份,他扶着墙站起身,忍过低血糖的晕眩感后慢慢挪动到茶桌旁,不忘将棍子摆在手边。
女人闻言笑意更甚,从旁边的木制食盒中端出三四盘精致小点心来,其中有份莲花样式的让他不由得挑眉,女人也注意到,笑眯眯将那份转到自己面前拿起来小口品尝。
宋不难注意到,女人白大褂中间是条造型古朴的修身长裙,头发烫着精致小卷,造型精细显然是刚做好不久。脸上的妆容虽掩盖不了皱纹,但恰倒好处的唇膏颜色让她整个人显得十分成熟美丽,举手投足的动作优雅非常,是岁月不能偷走的美。
“我一直以为,顾家老二是个男人。”宋不难欣赏这样的美人,但对眼前这位毫无好感,他也不客气地去品尝那些精致糕点,味道与下午加了料的一模一样,香但是过于甜了。茶倒是很好,微苦有回甘,饮下后口鼻间满是清香,将糕点的味道冲淡,十分解腻。
他的话并未让女人不悦,还为他续上茶水,用十分温柔的声音说:“那是我丈夫,一个早就死了的背锅人而已。”女人眼神中满是欣赏与快乐,还不忘给他递上新的口味。
“都说白事圈子里的宋不难生得可爱又聪明,我本来还不信,现在见到你才是真信了,怪不得姜家老头那么喜欢你。”
“过奖了,我不过是和他孩子玩得好,爱屋及乌罢了。”宋不难毫不客气,接过糕点就往嘴里放。女人见他吃得毫无芥蒂表现得更为开心,还掏出手绢来帮他擦嘴。
“这话说的,谁都喜欢聪明孩子。看到你吃饭我就想到我儿子,吃起东西来跟你很像,吃得很香很乖,看着就有胃口。这都是我做的,好吃吗?”
“好吃,而且这些里面没加料,比中午那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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