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高烧,我最终还是自己扛了过去。在床上躺了两天,退烧药和冷水的物理降温交替进行,终于在第三天勉强爬了起来。身体依旧虚弱,但比之前好了许多。
爸爸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饭桌上照旧沉默,偶尔开口,也是说些单位上的事,或者提醒我记得倒垃圾。关于我生病的事,一个字也没提。
我也习惯了。只是心里那块早已结痂的地方,似乎又被揭开,渗出血丝。
这件事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另一件事。那是高二,期末考结束,发成绩单的日子。
那段时间,我几乎是拼了命在学习。每天晚上复习到深夜,早上又早早起来背书。我不是天才,能依靠的只有勤奋。我太渴望能有一件事,能让爸爸对我另眼相看,哪怕只有一点点。
发成绩单那天,我的手心都在出汗。班主任念到我的名字,报出总分和排名时,整个班级都安静了一瞬。
全年级第一。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拿着那张印着鲜红排名的成绩单,我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不是狂喜,而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带着点不安的期待。
也许,这次会不一样?也许,他会为我骄傲一次?
放学回家的路,我捏着成绩单,脚步都比平时轻快了些。想象着他看到成绩时可能露出的惊讶表情,甚至,会不会有那么一丝笑容?
推开家门,爸爸正坐在客厅看报纸。我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把成绩单递到他面前。
“爸,成绩单。”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他放下报纸,接过成绩单,目光落在上面。我紧紧盯着他的脸,捕捉着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他先是皱了皱眉,然后视线定格在“全年级第一”那几个字上,停留了几秒。
我屏住呼吸。
他抬起头,看向我,眼神里没有我期待的任何情绪,只有冰冷的审视和怀疑。
“你抄谁的?”他开口,语气平淡,却像一盆冰水从头浇下。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了。“没有,”我下意识地反驳,声音有些发颤,“是我自己考的。”
“你自己考的?”他重复了一遍,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就凭你?林晚,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老实了?”
“我没有!”我急了,语速加快,“这次考试我准备了很久,每天晚上都复习到……”
“行了,”他打断我,脸上露出明显的不信任,“编这些有什么意思?小小年纪就学会弄虚作假,以后还得了?”
他的话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我真的没有抄袭,不信您可以去问我们老师!”
“问老师?”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以为老师能时时刻刻盯着你?能考第一,不是抄的是什么?”
那一刻,我所有的期待和喜悦都碎成了粉末。我看着他,这个我叫了十几年“爸爸”的人,觉得无比陌生。我的努力,我的汗水,在他眼里,竟然直接等同于了作弊和谎言。
他没有给我继续辩解的机会,直接拿起旁边的电话,找到了班主任的号码拨了过去。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眼睁睁看着他对着电话那头求证:“喂,王老师吗?我是林晚的家长……对,想问一下这次期末考试,她那个成绩……确定没什么问题?”
电话那头,班主任的声音隐约传来,似乎在肯定地解释着什么。爸爸听着,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偶尔“嗯”一声。
挂了电话,他把成绩单随手扔在茶几上,拿起报纸,重新看了起来。仿佛刚才那通电话,以及我的全年级第一,都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插曲。
我愣愣地站在那里,等着他至少说点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头也不抬地,从报纸后面飘来一句:“看来是运气好,蒙对了不少题。”
没有道歉,没有认可,甚至没有再多看我一眼。
那一瞬间,我清楚地意识到,我在他心里早已被定了性。无论我做得多好,多努力,都无法改变他的偏见。我的优秀,在他眼里,不是荣誉,反而成了品行不端的“罪证”。
我默默地捡起那张似乎已经失去了所有意义的成绩单,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靠在门板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一种彻底的无力感。原来,有些人,无论你怎么努力,都暖不热他的心。你的存在本身,对他来说,或许就是一种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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