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書 Inktalez
老宅最终归于了死寂,一种沉重得近乎实质的寂静,仿佛连空气都凝结着未散尽的惊悸。那些令人牙酸的撕扯声、凄厉的尖叫和疯狂的嘶吼,都像是被一块巨大的无形幕布猛地罩住,只留下无边无际的静默,以及弥漫在空气中尚未完全沉淀的、混合着灰尘与朽木的微腥气息。
老板娘阿玲瘫坐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被刚才那场剧变彻底抽离。当镇上的治安人员匆匆赶到,看到的是这样一副残局——散落一地的纸屑残骸,一个面容诡异、寂静无声的等身木偶,以及一个失魂落魄、状若疯癫的妇人。她被带走时几乎没有任何反抗,只是浑身颤抖,嘴里翻来覆去地念叨着那几句破碎的话语:“不是阿姐……阿姐早就没了……是个怪物……是它……它要吃了我们……报应……都是报应……”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为呜咽,那其中蕴含的绝望和恐惧,让在场的人无不心头发寒。没人能完全听懂她的话,但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惧却是真切的。或许,她所窥见的“真相”,远比旁人想象的更为可怖。至于她是否与三叔公的“安详离世”有关,这个疑团也随着她的精神崩溃,暂时沉入了更深的迷雾之中。
那个“死亡”的木偶,成为了整个事件中最诡异的物证。 它被小心翼翼地用厚厚的白布包裹起来,抬离老宅。 我看着它被运走,即便它已静止不动,脸也被重新遮盖,但我依然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寒意从它身上散发出来。 那张在混乱中惊鸿一瞥的、僵硬微笑的木刻面容,已经深深刻入了我的脑海。 它的材质确实特殊,非金非木,带着一种玉石般的冰凉质感,却又似乎隐隐透出木质的纹理。 相关部门的人员对其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低声讨论着“未知能量场”、“生物活性残留”之类的词语,最终以“有待科学研究”的名义将其封存带走。而那间囚禁了无尽悲伤与邪恶意念的阁楼,也被交叉贴上了封条,成为老宅中又一处不容触碰的禁地。 阳光再也无法透过那扇小窗,照亮里面的尘埃。
至于那个引发了这一切祸端的黑漆木盒,在经历过那惊心动魄的时刻后,我再也没有勇气去触碰第二次,更遑论完全打开它,去探究里面所谓的“槐神之心”究竟为何物。 它所散发出的那种混杂着陈腐、血腥与难以名状能量的气息,至今想来仍令我心有余悸。 最终,在几位官方人员的见证下,我亲手用特制的封蜡将那道被我强行合拢的缝隙重新封死,确保其在短期内无法被轻易开启。 它像一颗定时炸弹,一个潘多拉魔盒,被郑重地装箱,送往了省里的文物保护与研究机构。后来的报告语焉不详,只说初步检测显示盒内含有成分极为复杂的有机物残留,像是某种风干的植物与
我没有再在那栋老宅里多待一晚。 三叔公留下的这份“遗产”太过沉重,它浸透了太多的秘密、悲伤与不祥。 我以最快的速度办理了手续,将老宅连同里面所有的旧物,都折价处理给了镇上的一个远房宗亲。 据说他打算将老宅彻底翻修,抹去那些“不吉利”的痕迹。 或许,推倒重建,才是斩断过往的最好方式。 当我在委托书上签下最后一个字时,心中涌起的并非解脱,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茫与疲惫。 那段经历,如同跗骨之蛆,已经深深烙印在我的灵魂深处,不是卖掉一栋房子就能轻易抹去的。
离开槐荫镇的那一天,是个难得的艳阳天。 天空澄澈如洗,阳光明晃晃地洒在大地上,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 我坐在离开小镇的汽车上,最后回望了一眼。 那栋老宅隐藏在层层叠叠的浓密槐荫之下,只露出一个模糊的飞檐轮廓。 它静默地立在那里,像一个饱经沧桑、沉默寡言的老人,将所有的秘密与悲伤都深深吞入了腹中,回归了它作为一栋普通江南民居的本初状态。 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依然那样枝繁叶茂,生机勃勃。阳光透过繁密的叶隙,在地面上投下细碎跳跃的光斑,不再像之前那样令人感觉是无数双窥探的眼睛,反而透出几分柔和与安详。 仿佛随着邪灵的寂灭和秘密的封存,这棵与林家命运纠缠百年的古树,也
车子缓缓启动,将槐荫镇甩在身后。 我不知道阿渝最终的结局是什么。 是随着木偶躯壳的“死亡”,她那缕被禁锢、饱受折磨的残存意识也终于烟消云散,得到了永恒的解脱?还是如同某些传说中所言,她的执念与痛苦,会继续
槐荫镇在我的后视镜里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 我知道,它会继续维持着那份古朴宁静的表象,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镇民们会继续过着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关于林家老宅的“怪谈”或许会流传一阵,最终也会被新的谈资所取代,渐渐褪色。 但经历过那一切的我,却再也无法用原来的眼光去看待那些看似平和的飞檐翘角。
有些秘密,或许真的就该永远被那个缄默的黑漆木盒封存,深深埋葬在时间的尘埃里,无人问津。 远离它们,是对生者和逝者双方的尊重,也是一种必要的自我保护。
只是偶尔,在万籁俱寂的午夜梦回时分,那些场景依旧会不期而至——厅堂里纸人僵硬的微笑,阁楼里如泣如诉的哀鸣,老板娘阿玲扭曲的面容,以及木偶掉落面罩后那空洞而诡异的眼神…… 惊醒之后,冷汗涔涔,我仿佛还能嗅到空气中那股独属于槐荫镇的、淡淡的、混合着陈墨幽香与不知名草药的味道。
而低头看时,我白皙的手腕内侧,不知从何时起,留下了一道极浅极淡的、宛如水墨画般、形似一朵小小槐花的印记。 它不痛,不痒,甚至在白天几乎看不清晰。 但它就在那里,像一个无法磨灭的永恒标记,提醒着我,我与那个被阴影笼罩的江南古镇,与那段令人不寒而栗的过往,已经建立了一种无法割舍、或许将伴随我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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