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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醒来时，玲珑发现自己躺在李景欢家的床上。简单的房间陈设中燃着淡淡的熏香。李景欢在门口背对着她，躬身煎药。听到她醒转，他把药用纱网细细过滤，倒进碗里，端到她面前。
他的脸色不太好，低着头说：“对不起，我不会水。”
她接过药碗，轻声说：“还好只是虚惊一场。”虽然她伪装得很平静，但心中却难掩那股凉意。李景欢，你真的值得交付终身吗？
她的眸子依旧静如琉璃，不染纤尘，可倒映在里面的男子的脸色始终不太好，似乎憋着一口气。玲珑忽然想起救了自己的洋人，霎时明白了缘由——他还介意洋人帮她做了人工呼吸呢。虽然现在是民国，但受传统思想影响，这事搁在任何一个中国人眼里，都像是当众被戴了绿帽子，哪个男人受得了？
只是，这怪得了谁？谁让他在她落水之际犹豫不决，谁让他在她垂危之际手足无措？现在反而胡乱吃醋，想到这儿，玲珑心里的委屈再也憋不住。
“你这是怪我吗？”李景欢小心翼翼地问。
李景欢不答话，黑着脸，带上门，径直走了出去。直到凌晨，玲珑一个人离开，也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玲珑照常来到水果铺，却闷声不响，只顾忙自己的。除了账目方面的问题，两人一天到晚说不上三句话。冷战持续了三天，第四天，玲珑没有来。李景欢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客人来买水果，不是缺斤少两，就是算错账，惹得客人很不高兴。可直到日落西山，仍没见着玲珑的影子。
他开始静下来反思，觉得自己的确不对在先，该给她道歉的。
傍晚，李景欢早早关了铺子，到西街肉市买了只烧鸡，朝玲珑家走去。不巧的是，家里只有她老爹一个人。老爹勉力坐起身，说：“这丫头呀，好几天都不在家，问她去了哪儿，也不说。”
李景欢放下东西，把张罗着起身的老爹劝回去，陪他聊了一会儿，才出来。
在清远镇，玲珑既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能去哪儿呢？正想着，江畔茶棚里几个大妈的谈话声传入耳朵。
“听说了吗？最近白家的丫头跟一个洋人好上了。”
“真的？那水果铺的小伙子怎么了？”
“早散了吧，毕竟两人天壤之别。洋人有钱有势，瞎子也知道选谁啊，何况这丫头视财如命，半个子儿也不放过。”
白家，洋人。他的心猛地一沉，双手紧握成拳，骨节泛白。他守在玲珑回家必经的小巷，等待如同煎熬。他一遍遍提醒自己，不会的，玲珑不可能是那种人。然而，闯入视线的那一幕还是狠狠刺痛了他。
果然是那个洋人。
两人并肩而行，玲珑化了妆，换了一身新式旗袍，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葡萄酒香。她摇曳的身姿活脱脱像个贵妇。
“跟我走。”他突然跳出来，语气斩钉截铁，吓了两人一跳。
她愣了一下，旋即恢复常态，顺势往洋人身边靠了靠，嘴角勾出一个夸张的弧度。
“你来做什么？”
“为什么？”仿佛置身悬崖边上，她的每一个字都像利刃，随时可能让他顷刻间粉身碎骨。她露出一脸得意：“为什么？人家先生送我衣服，请我吃饭，而你，哼，既然你这么爱吃醋，我便索性让你吃个真切。”
……
“玲珑，别闹了，我认错还不行吗？”他的语气软了下来，表情像极了偷吃冰糖的孩子。
可她却视而不见，挽起洋人的胳膊，径直绕过去。
他咬着牙定在当场，浑身气得发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想起当初那个为了二十文钱连命都不要的女子，想起那盏被江水冲上岸的河灯，上面隐隐约约写着“求一生荣华富贵”的词句。难道她当真是邻居说的视财如命的人吗？
猛地，他一拳打在墙上，瞬间火辣辣地疼。他恨自己的小肚鸡肠，若非如此，便不会有今天的局面。眼睛酸涩涩的，像辣椒进了眼睛。哈，自从遇到她，他竟越来越不像个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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