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山庄在短短的时间里,已被升腾而起的巨大黑烟所笼罩。
一行人行在黑雾里,觉得呼吸不畅。明斯带着肖凝同邵闻闯进了山庄后院。
来到关天命的竹舍,邵闻疑惑道:“关天命人呢,难道逃跑了?”
明斯侧目凝望着关天命始终坐望的舒琴图:巨大展翅的青鸟、孤独徘徊的灵魂、风华绝代的女子、以及角落中的阴影。一个想法渐渐在心中明了。
便在此时,一缕沁人心脾的琴音从不远的地方缓缓传来,宛如一条流入世间疲惫心灵的清心曲。明斯觉得有些恍惚,但他收回了心绪,带着两人赶出竹舍。
琴音渐近,乃是出自后院最为中心的一处所在。而随着靠近,地上蔓延汇集的黑血痕迹越发多了。
明斯目光不由一聚。他转身一跃,纵上了相近一座卧居的房顶,向下望去。但见得相近的黑血痕迹从远而近,由散而成,竟似凝聚成了一扇飞鸟的羽翼——偌大的不动山庄被用黑血印记图绘成了一幅巨大的图画,黑血燃烧为青,图画中正是一只展天撼地的巨大青鸟!
琴音倏然而断,但明斯等人已寻声而来。
这是一间看似很简陋的堂房,藏在了关敖宏伟巨大的连厢后面。
可这间外表看似破旧的堂房里,竟供奉着关家历代主人的灵位。
最顶端是关不动,依次而下,最末尾的是关敖。
邵闻望着空旷的堂房,诧异道:“怪了,明明听见琴声从这里面传来的。”
明斯径自绕过后面牌位,言道:“所有牌位都沾染了尘土,看来关家人并不经常来这里祭拜祖先,却唯独关不动的牌位洁净无尘,岂非有古怪?”
明斯转动关不动牌位,“吱呀”一声,牌位立柜之前突然裂开了一个黑洞,一条幽暗的密路向下延伸。
进入密室,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明斯看见一双紫瞳,微光轻转。
紫瞳的主人笑而言:“明捕头,我已久候多时了。”
明斯望着关天命如梦幻般的微笑,再侧目,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关天命背后的密室空间里,如牛毛般立着不下百根巨大的钢针,高可达人。
而此刻,在这百数根锋利钢针上,刺悬着百数人的尸体。
鲜血已凝固,黑色的血水淌满了地面。
而关天命就坐在一方细榻上,盘坐在血尸地狱间,轻言微笑,手指在榻上琴弦间微微拨挑。
“你、你终究还是如此做了。”明斯突然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关天命紫幽的瞳孔散出冰冷的寒意:“你看见了,不动山庄,所有庄丁,一百二十九人皆已死于钢针之上。我说过了,青鸟无法飞离,等待它的始终是它的宿命。”
“宿命?那只是神棍用来欺骗世人的说辞而已,难道就因为这宿命,便可以牺牲如此多的人命?”
明斯无法抵制心中的愤怒,喝问。
关天命紫瞳黯淡地望着明斯,操琴而语:“明捕头,你可知道建立五百年来,死于山庄内的人有多少吗?”
关天命抚琴的手微微一颤,“有两千一百二十人,这两千一百二十人中,除少数死于疾病、衰老,其余皆毙命于各代庄主之手。这些人里,有庄丁,有婢女,也有同我一脉血缘的关氏族人。就在这里,他们毙命于关氏山庄最大秘密的枷锁上,他们的血被榨干,他们一点点死亡,而眼睁睁看着他们死亡的是他们最亲近的人。”
明斯静静凝望着关天命,觉得胸口被堵上了一块巨石。
“当天空蔚蓝,月亮明亮,太阳温暖,人世一片平和时,在这里,在不动山庄里,发生的却是一幕幕人间惨剧。我亲眼看到天舍的娘被爹杀死在这密室中。当时我和天舍正游戏,不小心撞见了这一幕。
天舍没有哭,她还对我笑。自那以后,我便了解,天舍的心里只留下了仇恨,至死的怨念。明捕头,你可知发生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吗?”
明斯迟疑了片刻,开口说:“关不动的秘籍。”
关天命突然笑了:“这话自你口中说出来,好简单。但它却正是拘禁了关氏族人五百年,染透了无数血泪的白骨枷锁。关氏族人历代有训:凡入山庄之日起,除非人成死骨,骨成灰烬,方可离开不动山庄,否则,一生不得离开不动山庄半步。若违此例,身透尖针而血尽。”
关天命一顿,继续道,“天舍的娘就是无法忍受这枷锁,所以她死在了爹的手里。五百年间,死于此祖训的关氏族人,不计其数。即便有偶尔逃离者,也会被重新抓回,接受更加残酷的死刑。而这所有的一切,只是为了不能把秘籍的秘密带出山庄,就只是为了一本不能确定存在的秘籍,就都死了。而活着的人也备受煎熬,生一日,枷锁重一天,惶惶不可终日。”
关天命说完,语气平静地望着所有人,说:“这就是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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