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空青砖白瓦的树,刚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细雨,缠绵不已。
苏菜月素衣白袜,撑着一把十二骨竹制油伞,一如我预想之中地出现在我面前。
师兄一直说,寐央,你不懂,也许我是不懂,可只要他一句话,我愿至死相随。
八岁那年,我因贪玩砸碎了师父的宝贝琉璃九龙锦绣杯,师父教徒以严厉闻名,罚我每日白天跪在门口。
我没有显赫的家世,师兄师姐素来不与我交好,个个下了
早课手挽着手离开,日头毒辣,我独自跪在地面,小小的屈辱在心中一点一点蔓延。
他就踩着一朵五彩云款款而来,默不作声地陪我左右,不离不弃。
那一瞬,我知道,他就在我心底扎了根,发了芽。
九岁那年,他被师父狠抽一顿,因为跑下山为在病中的我买糖葫芦;十岁那年,他陪着我一起逃课,陪我一起被师父关禁闭……
只是一个苏莱月,只是一个……爱他不及我,面若芙蓉,心如毒蝎的女人。
毁了我所拥有的一切,我怎能不恨?
“你都知道了?”她看着我,惊慌的神色一闪而逝。
苏莱月这个人颇有心计,一开始的虚情假意,一颗七窍玲珑心让她挑选夫君都格外用心。
夜舜下山后,她自第一眼无意见到肆龛玉时,就为自己留好了退路,我的出现,夏帝的病重,更是在她的预料之中,所以,步步为局,将所有人都往她的局里带。
夏帝如何知道肆龛玉一事?
当今天下除我与师父外,再没有第三人知道,除非是夜舜的枕边人。
起初我并不确定,就在昨夜,丞相被我灌醉之后一五一十地说出,一封告密信从天而降。
连夜从刑部偷出,字体特有的娟秀,分明与苏莱月的笔迹相差无几。
啪,重重的一巴掌,屏风后有轻微的悉悉索索声音响起,苏菜月捂住脸,不敢置信地望着我。
我步步紧逼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暗地通过骠骑将军透露于我你是辰年辰月辰日辰时出生,命中带双龙之人,先发制人引我与夜舜反目。你看我犹豫不决,通知以丞相为首的一帮大臣向夏帝告密,丞相一党为保夏帝周全必会向我施压,你硬逼我陷入两难境地。”
我低估了她,也太心急保住夜舜的性命,才让她有机可乘。
“你深知夜舜为人,爱你之深,爱你之重,只要事情一旦捅破,以夜舜的性情,必会甘愿为你牺牲。
苏莱月,你够聪明,可你配说你爱他吗?他以真心待你,你却步步算计,算计到他为你赔情赔命赔心。”
我上前一步紧紧捏紧她的手腕,恨不能捏死她为止。
半晌,惊慌的情绪从她脸上缓缓停滞,转而便是绝望和冷冷的目光,她看着我道:“寐央,你真的以为他爱我吗?”
我愣住,呆呆地望向苏莱月。
“寐寐,应该是你的小名吧?你可知午夜梦回他每每叫的是你的小名?”
苏莱月冷笑道,“他从来就没有爱过我,他爱的一直是你啊,寐央大人。”
我呆若木石。
苏莱月此刻已经疯了,她道:“既然如此,我们三个人就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一个也别想快活。”
师兄从屏风后缓缓走出,他微笑着,目光专注地盯着我,霎那,我读懂了他眼中那些未完的情绪,我的泪水,就那么,一点一点落了下来。
一夕之间,京都大变,御史府树倒猢狲散,夜舜下落不明,京都第一美人苏菜月以休妻之名离家的小道消息传得街尾巷知。
此时师兄牵着我的手,布衣便服走过寻常百姓家,他掌心的温度很暖很暖,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这紫鸢很漂亮的,相公可以买一束送给娘子。”卖花的老人家看向我和师兄。师
兄看着我,坏笑道:“娘子,你喜欢紫鸢吗?”
我一愣,看住他极力憋笑的场景,转头对老人家严肃道:“老人家,给我来一车紫鸢,我相公说了,他喜欢紫鸢,做娘子的也得喜欢紫鸢。”
我们相视一望,随即狠掐了对方的手心,在老人家震惊的目光中往后山上种满杜鹃花的方向小跑而去,牵着手像幼时那般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
那日在苏莱月的疯狂中,师兄终于从屏风后缓缓走出,他终于像幼时那般毫无负担地摸上了我的头,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对着我说:“寐寐,那么请原谅我,原谅我一直偷偷地爱着你。”
我全身颤抖着,等了那么久的岁月,没有人知道我有多么快乐,原来我含辛茹苦爱着的人,他一直也在默默地守护着我们的爱情。
那一刻,我们终于抛开一切,在苏莱月嫉妒怨恨的目光中紧紧相拥。
“寐寐,既然如此,我们就在一起吧。短短数语,昭告我们的爱情终于得见于天下。
“好。”
我笑了开来,那么,就在一起吧,先不管家国天下,先不问万民苍生,我们在一起,相守多少时光便是多少时光,就算下一瞬我们其中一人会死去,也不要紧,所求不多的,仅仅是我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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