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万能’的高枫在,秦亚茹身宽体胖,一顿都能吃下两碗饭,大郎活力四射,和以前成熟稳重的模样完全不同,不过,秦亚茹到觉得孩子就是应该像孩子才好,想要成熟稳重,等他到了三十而立的年纪再去成熟也不晚。
秦文渊更是觉得他的外甥是底下最好的孩子,一点儿都不觉得一个娃娃从大人似的,遇见谁都特别有礼貌,变得会跟个炮仗一般撞上他的腰,扑到他的腿上,沿著他的胳膊算上他的脖子,有何不妥!
似乎都一切都很顺利。
可秦亚茹夜半更深,还是会猛然从睡梦中惊醒。
她的三妹妹秀,一点儿消息都没有,白云生派人找了,甚至连詹玉都动用了官府的力量,认认真真地调查,却还是查不出分毫。
高枫更是用了所有的力量,从当初发卖那一群娘子的人入手,只知道四年前买下秦秀的那家孟姓官员犯了事,一群女使仆从都被再次发卖,因著卖的匆忙,人也多,大家实在不知道四年前尚且只有十三岁的一个丫头会被卖到哪里。
一般来,罪犯的家眷有两种可能,一是充入教坊,另一个就是发卖。
当年秦秀本来是要被充入教坊,但不知谁动了手脚,却是把她给发卖了,按照当时人们的想法,却是宁愿充入教坊,也不愿意被随随便便卖掉。
毕竟,教坊是官家的,进去里面,锦衣玉食,还没人敢欺负,官员们不许睡女伎,这是律法。
可要是随便被卖,谁知道会卖去什么肮脏地方,会落到什么下场!
自从来到京城,秦亚茹好几次遵循模糊的记忆,想要去找秀,但一进开封,她才发现自己的记忆太不靠谱。
就靠著秀偶尔写的一两封信里,提及她的情况,又哪里找得到的人?就她信里提到的罗家,整个开封就有十几个姓罗的,从中等人家,到大户人家,秦亚茹全部都找过,根本没有秀。
虽然如今开封大概还比不上后世一中等城市人口多,但在这么多的人里,找一个娘子,又谈何容易?何况,秀肯定改了名字,也不会轻易提及家庭。
她再了解不过了,她们这类官家千金,沦落至此,绝不会轻易提起家庭,以免给祖宗丢人,让姓氏蒙羞。
秦亚茹也想过找那叫美玉的娘子,虽然不知道美玉为何会做了女使,甚至还不能直接登门去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秀的娘子?
如果她直接去跟人家娘子,你将来会到一户姓罗的大户人家做女使,若是你决定了去那儿,请告诉我一声,一准儿会被那娘子当成脑袋坏了的女人轰出门去。
后来,秦亚茹托詹玉打听了下,才知道美玉已经与她的家人离开开封,不知所踪,据是受不了外面的流言蜚语,想要换个环境。
秦亚茹还能如何,只能按下满腔焦躁,耐心等待,只是偶尔会忍不住惊奇,美玉既然这般得家人疼爱,她的家人甚至为了她,都肯离开东京了,又怎么会去做女使?
现实与她记忆中的几乎就没有多少一样的地方,作为一个一生都局限在郡马府一地的女子,秦亚茹甚至不能肯定她听来的那些消息,有多少是真实,又有多少是以讹传讹,虚假的厉害。
在南云书斋闷了几日,她便换了身衣裳,带著两个女使,一起出门。
虽偶尔听一群书生在那儿激扬文字,还是满有趣,便是空谈,也谈的兴高采烈。可秦亚茹在二十一世纪自由惯了,且前世几十年幽居骏马府,没见过世面,如今来了大宋最好的城市之一,开封,若是不能畅游,岂不遗憾?
两个女使,一个叫晚翠,一个叫弄琴,比秦亚茹还高兴,看著街边摊上各种物件眼里冒光。
秦亚茹也不拘著她俩,放慢了步子带著她们俩四处走,还捎带著买了点儿笔墨纸砚,拿回去给自家大郎用。
晚翠和弄琴这么俗气的名字,可不是秦亚茹给起的,本来她买了三个女使,并不打算给她们改名字,毕竟那是爹娘给的,哪好随便乱改。
只是这三个丫头跟了秦亚茹一段时日,忽然觉得自己原来的名字太难听,居然叫什么二丫,花,招娣,配不上她们文雅漂亮的女主人,就向自家主子讨了情,非要改名字。
秦亚茹哭笑不得,便她们喜欢什么名字,随她们的意。
结果这三个丫头就跑出去找了个秀才,重新取了名儿,女红出色的叫晚翠,那识字的叫弄琴,那农家女叫宝霞。
秦亚茹叹了口气,看著几个丫头还挺得意,只有认了,早知如此,她还不如不嫌麻烦,亲自给取名完事。
其实,若是秦亚茹给取名字,便是再随意,她家里三只女使,怕也会十分高兴,毕竟主子赐名,那是体面。
可秦姑娘从来没做过当家主母,在家的时候,她母亲也教过她这些东西,后来去了侯府,更是不会有人告诉她这些。纵然对这时候的规矩并非不了解,可她到底还是无法把这些和现实情况联系到一块儿,总免不了做出些乌龙举动,好在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她谨慎的很,些许瑕疵,算不得什么,以后总会慢慢明白。
秦亚茹一路往繁华热闹的地段儿走,走著走著,居然走到了教坊司附近。
她连忙止步,来了开封,到是头一次看到教坊,远远看去,金碧辉煌,虽是白日,或许比不上晚上那般热闹,却也丝竹声不绝,灯火通明。
秦亚茹打量了几眼,心道,这地方不愧是官家给自己打造的‘销金窟’,还真没少下本钱,但她却没多少好奇,正想转身离去,可一抬头,却见高枫和那位詹玉,詹指挥使勾肩搭背地从教坊司里出来。
高枫一只胳膊挂在詹玉的肩膀上,贴著他的耳朵,嘀嘀咕咕不知道了什么,那詹玉显然不大适应此处的环境,脸上有些晕红,不过到并不局促,依旧气定神闲的模样。
詹玉身形笔挺,步履稳健,高枫半个身体的重量放在他的身上,面容绯红,神情闲散,脚步轻快而带著几分不羁。
两个人都属于容貌好,气度好,衣著打扮好的贵公子,身后好几个漂亮女伎玉面上带著春色,害羞带怯地偷偷张望。
高枫和詹玉走了几步,离秦亚茹更近了些,我们秦娘子甚至能听到高枫略带一丝暗哑的声音——“燕西西的琴曲是不错,可她到底老了,还是桃姐更稚嫩有趣,怪不得阿玉你更喜欢他些。”
那声音风流入骨,竟然还不显得轻佻,詹玉满脸无奈,竟然不曾对阿玉这样的称呼有所抱怨,想来是认了命。
又走了几步,高枫调笑道:“其实,晚上住下来也可,瞧燕西西的模样,却是巴不得咱们俩在教坊夜夜笙歌,不给钱倒贴也乐意,哎,可惜,可惜公职在身,不好放肆……”
正著,一抬头,秦亚茹那张艳若桃李的脸直入他眼,高枫身体一僵,脚下错位,一个踉跄,要不是詹玉扶了一把,怕是这位鼎鼎大名的高将军就要扑倒在地。
“亚……亚茹?”
秦亚茹眨了眨眼睛,唇畔含笑:“是挺可惜的,其实,我也欣赏燕西西的琴曲,连身为女人的我,也知道她的好处,高将军没有享受到的如画的佳人,是不是很失望?要不我去和燕大家商量商量,看她肯不肯让你做入幕之宾?”
“咳咳咳咳!”
高将军还未如何,詹玉被惊得大咳,耳朵根都红了。
高枫嫌弃地一把甩开詹玉的肩膀,整理了一下衣襟,一本正经地道:“我可是正人君子,哪能像那些色中恶鬼,就想著美人,来教坊司,也是公务,陪詹指挥使查个案子罢了,哎,烦人,这等应酬,真是腻歪人。”
著,他连连摇头,似乎真觉得跑到教坊司应酬,看那些名满开封的行首女伎们歌舞,是颇为无趣的事儿。
秦亚茹失笑,到也不逼迫他,反正这人也就是嘴上花了一点儿,人的品性操守,还是能保证的,且意志力坚定,并不是教坊司的绝色佳丽,能轻易诱惑,偶尔吃个醋是情趣,可要是女人把男人栓得太牢,那就会变得面目可憎了。
高枫跟詹玉嘀咕了几句,伸出手,微微一俯身,做了个请的动作:“秦娘子,让高某做向导,陪您转一转开封城如何?”
“不胜荣幸。”秦亚茹失笑。
两个人分离那么久,还真没有一起自在的逛过街,一个坐车,一个骑马,在开封城整洁漂亮的街道上慢行。
周围纷纷扰扰的行人,商贩的吆喝声,粗鲁的妇人对儿女的斥骂声,那么寻常,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高枫买了几根糖葫芦,分给秦亚茹和她的两个女使,凑到车厢前笑道:“以前陪你逛街,从来没牵过手,也没搂过你的腰,如今到了这儿,怕是一辈子没机会碰一碰你的蛮腰了。”
秦亚茹顿时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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