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冥水城百姓眼中,新城主江独明是一个真正的汉子。前少城主江随风,也就是他的长兄意外失踪,时隔数日才找到一具认不出脸的浮尸。本就身负沉疴宿疾的老城主受不住丧子之痛,没几天也去了。城主和少城主身亡,盘踞多年的地方权势蠢蠢欲动。江家的城主之位坐得够久了,是时候换个姓氏来打理这座城了。
权力者接连离世,边关又贼寇频发,内忧外患让冥水城变得人心惶惶。这时候,江家二少挺身而出,一改原先的放浪形骸,拿出了不曾示人的铁手腕。拉拢父亲和兄长的亲信,铲除不支持自己的逆党,颁布新规强硬执行,借机清理了不少对城主之位虎视眈眈的门户。江独明也清楚,即便如此,冥水城内外都还潜藏着想要谋夺城主之位的人,他断不能让江家成了别人的牙祭。他还需要一份助力,一份价值千金乃至万金的助力。钱有了,事情自然就好办了。
起初,江独明想拉拢首富马家,悄悄表露出联姻之意,奈何马家主心比天高,看不上江家。
马家主(轻蔑):“我马家钱庄的名号可不是空摆着看的,你江家一城之主算什么?我女儿堪配一国之主!”
马家这般态度,江独明也没法子,只好歇了心思,准备另觅出路。可没想到,几日后,马家意外糟了贼盗,钱庄毁了,一家子人全都没了。作为城主,江独明一面派人大肆追查盗贼的踪迹,一面打开城主府私库,尽可能地去补贴银钱受损的人家。百姓对这位新城主感恩戴德,市井间对他的质疑之声也平息了大半。
许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江独明虽然没能拉拢马家,却因为元宵灯会的一次偶遇,跟大富柳家结了亲。柳家虽有钱,但到底是外来门户,根基不深,因此原本并未在江独明的首选范围内。可柳家小姐的这一撞,却让他改了心意。根基不深,就不会像马家那般势利,而柳家小姐的过人之姿,也是另一份明证——自古英雄方可得美人。
【秦香馆阁楼,外头莺歌燕舞,男欢女笑,阁内清净】
【平日里热辣大嗓门的老鸨秦妈妈低眉顺首地站着,面前坐着一位背向她品茶的青衣女子】
青衣女子(拿起茶盏):“妈妈,可安排好了?”
秦妈妈:“都安排好了,过两日便是商会,中原和西域的各路行商镖都会来,那时城里管得松,人又杂,正好行事。”
青衣女子(略回头,只眼角撇了眼老鸨):“嗯,你记着安排得稳妥些。”
秦妈妈:“姑娘放心,我在这冥水城也有数十年了,不过是发卖个女子,这点小事儿不成问题。只是...只是那女子的样貌...“
青衣女子(玉指状似随意地敲着桌子):“妈妈觉得应该怎么办?”
秦妈妈(腰更弯,头更低):“姑娘抬举了,我这也是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才来问姑娘的。”
青衣女子:“妈妈,我好看吗?”
秦妈妈:“哎呦,姑娘的模样自然是天上地下独一份儿的。”
青衣女子:“是呀,天上地下独一份儿的,便不好再多出一份儿来。妈妈,你说对么?”
秦妈妈:“明白,明白。”
青衣女子:“妈妈可要抓紧办才好。”
秦妈妈:“是,商会头几日我便把人处置了,绝不会出岔子。只是柳家这边...该如何回禀?”
青衣女子:“报丧不会么?”
秦妈妈(点头):“会!会!”
青衣女子:“此事你知我知便可。下去吧,让木兮来见我。”
秦妈妈离去后半晌,柳带雨才转过身来。谁也不知道,堂堂柳家千金,未来的城主夫人,竟是这风月场的幕后之主。
几个月前,秦香馆有位拉铺的客人花样玩儿脱了,累死了个小娘子不说,自己也丢了命。秦香馆为此惹上了官司,赔了好大一笔钱,客人们也嫌弃秦香馆死过人晦气,一时不大愿意来了。秦妈妈眼看自己半辈子的心血将要毁于一旦,除了哭嚎抹泪儿,求不来半点慈悲。幸得贵人相助,不仅替她补上了银钱亏空,还附赠了一大箱金子。
看着眼前年纪不过及笄的姑娘,秦妈妈怎么也想不通,大富柳家的千金缘何会出手相助。也许是她眼里的疑惑太过明显,柳带雨只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柳带雨:“我自有用得上你的地方。帮扶妈妈一把,一来同为女子,不忍看你落难,二来...这二来嘛,有些明面儿上我不能做的事儿,也需有个人替我去做。”
此前,秦妈妈从未见过柳带雨,只听人说起,柳家千金是如何地温柔娴静。可这位,相貌正如传言那般标致,可神色中却无半点温柔,反倒隐隐透着股狠厉。不过这份疑心只片刻便被秦妈妈压下去了,她在风月场折腾了几十年,什么人没见过,想来这柳家千金定是个厉害角色。既然得了别人的好,余下的便只有“依顺”二字。
约莫过了一盏茶,阁楼外来了人,轻盈盈的步子透露出来人的欣喜。
【两声轻快的敲门声】
木兮(进门行礼):“木兮见过小姐。”
柳带雨:“来,木兮,坐下陪我喝喝茶,我们也有好些日子未见了。”
木兮(端起茶盏):“这是岩茶?小姐不是最爱碧螺春?”
柳带雨(端茶盏的手一顿):“喝多了碧螺春,想来偶尔换换也不错。这茶健胃祛寒,又带岩骨花香,不比碧螺春差。”
木兮(笑):“我可记得小姐说过,岩茶厚重,过于霸道,还是碧螺春清薄雅致些呢。”
柳带雨(眉头微动):“许是日子久了,口味也变了吧。”
木兮:“嗯。小姐近来可还好?听说小姐马上要成婚了,要做城主夫人了。”
柳带雨:“是,城主派了人来提亲,我不想爹爹为此事太过烦忧。早晚得嫁人,倒不如嫁进城主府,柳家也好多重依靠。”
木兮:“木兮懂的。(苦笑)只可惜,我如今的身份,不能陪小姐去城主府了。”
柳带雨:“木兮...”
木兮:“我自小陪在小姐身边,小姐待我极好,不管小姐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跟随小姐。我...身上不洁,不敢奢求继续陪在小姐身边。”
柳带雨:“木兮,我身边能信任的人唯有你了。秦妈妈虽知恩图报,却也需时时提醒。我要你做我的眼睛,替我留意这里的一举一动,收集往来消息。如今时局不稳,柳家光靠爹爹是不成的,我少不得要谋划一二,你可懂我?”
木兮:“木兮明白。”
柳带雨:“好,我得回去了,你顾好自己。”
木兮:“小姐等等。(拿出大氅给柳带雨穿上,一遍系一边说)夜里凉,小姐穿得单薄,还是披上吧,以免咳疾复发。”
柳带雨(细细抚摸):“这件白狐大氅做得倒是精细,是你的手艺吧。”
木兮:“小姐喜欢便好。”
马车已等候多时,木兮直望到马车消失在长街拐角,才失落地离去。这边,柳带雨一把扯下白狐大氅,随意地扔在脚边,全然没有方才的珍惜之意。这丫头落入风尘只能怪她自己心思太细,留在身边到底是个隐患,不如好生利用一番。盯着这件大氅看了许久,柳带雨又拾了起来,轻轻掸去毛领上的尘粒,嘴角不自觉漏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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