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话只是随口说的,但真的听见他亲口否认,我还是有些失落。
相处多年,我了解他的性子。
没有的事,他连装都不会愿意装。
我以为胡辞会因为我的逃跑而动怒,说不准会打我杀我,然而,都没有。
他只是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神色冷戾。
「林旖,我不想杀你,前提你,你乖乖地留在这里,别坏了我的事。」
话落,他还微微俯身问道:「明白了吗?」
距离太近,我看见他眼底隐约浮现的杀意。
后背一凉,我立马乖巧点头:「明白了。」
胡辞最后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在确定他已走远后,我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下——
……又有结界。
当然,我也不敢再跑了,现在明明是和谐社会,为啥忽然之间到处都是狐狸?
若是偷跑出去再遇见那两位女狐狸精,我恐怕真就小命不保了。
在门口转悠了两圈,我彻底认命,躺在床上开始放空思绪。
狐狸果然没人性,软禁我也就算了,没有电视,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房间空荡荡,只有两本胡辞的书随意扔在床头柜上。
我随手翻开看看,什么《狐狸的自我修养》。
……这书真的是人类写出来的吗?
我应该庆幸,幸好这卧室里还有卫生间,房间的桌子上,也有点生活用品。
比如:纸巾,热水壶,方便面和火腿肠。
躺在床上摆烂了半晌,我爬起来,去烧水泡了一碗面。
老坛酸菜面。
果然狐狸都不看新闻的。
腹中空空如也,我捧着一碗老坛酸菜面也吃得喷香。
喝完最后一口汤,外面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胡辞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有些好奇,走去门口想仔细听一下,然而,下一秒,视线中忽然出现一张脸。
「啊!」
我被吓得腿软,惨叫着跌坐在地,才忽然发现,那张脸的主人,正是江俞。
他怎么来了?
我正想问他是不是来救的我,胡辞的声音便响起在他身后。
「这边。」
江俞应了一声,然后直起身,转身走了。
不过——
临走前,他小声与我说了一句话:
「放心,你很安全。」
也许是老熟人的缘故,我对他格外信任。
而且,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也只能相信他了。
我将耳朵贴在墙上,仔细听着,然而胡辞这个结界可能还隔音,他们明明就在隔壁,可我连个话音都没听到。
半晌,我放弃了,又回到床上躺平。
因为太过无聊,我摆烂了一会便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间,我似乎听见了胡辞的说话声,音色压得很低,我听不清他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后来。
我迷糊间睁开眼,却意外地与人对视了。
是……胡辞。
他坐在床边,背脊挺得笔直,静静地看向我。
四目相对,他眉梢挑了一下,「醒了?」
我撑着床面坐起身,不知为什么,不过是睡了一觉,却觉着浑身疲乏。
环顾一圈,不见江俞的身影。
我朝后缩了缩身子,莫名地有点怕胡辞。
这人静静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随后淡声道:「他在隔壁。」
「放心,最近他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我松了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他……功夫怎么样?」
我可还记得那天他被胡辞的结界一下弹飞的样子。
胡辞瞥我一眼,「不错。」
说着,他起身,松了松领带,手指修长好看。
我没忍住,目光跟着他的手部动作来回移动,最后落在他露出的锁骨上。
对上胡辞的目光,我又飞快的转过头来。
馋是真馋,怕也是真怕。
胡辞又看了我两眼,忽然,手一抬,直接扯下了领带,然后掀开被角。
「让让。」
我一脸错愕,却还是听话地往另一侧挪了挪身子。
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胡辞上了我的床。
他钻进被子里,与我和衣而卧。
我被他忽然的举动惊住,身子僵得厉害,半点不敢动弹。
直到,胡辞转头看我。
他抬起手,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而下一刻,温热掌心却落在了我眼上。
「闭眼,睡觉。」
我不敢反驳,乖乖地闭上了眼。
闭上眼,世界陷入一片昏暗,其他感观反而被无限放大。
我能听见耳畔他的呼吸与心跳声,声声清晰。
也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多年如一日,淡淡的檀香味。
四周一片静谧,我也想睡,可深更夜半,暗恋多年的男人就躺在我身边。
我心猿意马,尤其是耳畔他愈发清晰的心跳声,勾得我心尖都泛着痒。
仿佛两道声音在我脑海中争论,一个告诫我别作死,老老实实睡觉;而另一个柔媚声音,则在不停地蛊惑我:
「你不是喜欢他吗?这么好的机会不把握住,以后可就遇不到了哦。」
「躺在你身边的可是胡辞,不管他是人还是妖,只要他是个男的,就绝对禁不住诱惑。」
「去吧……孤男寡女,勾引他……」
那道声音自我心头响起,声音软魅蛊惑,特别真实。
真实到……我甚至都分不清究竟是不是幻觉。
渐渐地,心神被那道声音蛊惑。
思绪渐乱。
昏暗灯光下,我半撑着起身,转头看向一旁的胡辞。
可实际上,我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似乎隐约有着另一个灵魂控制了我的身体。
胡辞睁开眼,目光落在我身上,微凉。
「睡觉。」
他声音压得很低,似乎因为我的擅自起身而有些不悦。
我应该害怕的,应该立即躺回被子里的。
可我并没有。
我静静地看着他,然后笑了。
身体完全不受控制,我俯身去,双手轻轻抵在他胸口。
「胡辞,你看我美吗?」
说话间,我用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脸,指尖一路下滑,然后——
被他攥住。
胡辞依旧是刚刚清冷的神色。
他坐起身,眸色冷冽,「滚回去。」
我笑了,「几千年了,还没人敢和本宫说滚字。」
我愈发地糊涂了。
什么鬼。
本宫?
我究竟在说什么,什么本宫……
手也愈发地不受控制,挣脱了胡辞桎梏,我倚在他胸口,笑声妩媚。
「你不会是爱上这个人类了吧?区区人类,不过一介傀儡而已,放本宫出去,狐族的一切都是你的,如何?」
头愈发地昏沉,思绪渐渐被压制,我甚至开始无法思考了。
可是,这些柔媚话语响起在房间内,却的的确确是我的声音。
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我的身体,似乎被另一个灵魂渐渐占据了。
这个认知让我极度的害怕。
可是,就当我即将陷入昏睡时,胡辞的声音却陡然炸响:「别睡!」
说着,胡辞的掌心盖在我眼上。
「别睡,相信我。」
我隐约听见他的话,想要点头,却根本无法动弹。
思绪渐远。
我不知道胡辞都做了些什么,最后,只隐约听见了一道胡辞的厉喝声:
「滚!」
再然后,思绪竟渐渐恢复。
这具身体的主权,又回到了我手上。
我睁开眼,看见胡辞站在床边,眉心紧紧蹙着,一错不错地看着我。
不知为何,刚刚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像经历了一场生死博弈一般。
再看见胡辞的脸,鼻子一酸,甚至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便朝着他扑了过去。
被他养在身边这么多年,生平第一次,我做了和他如此亲近的举动。
可那一刻,我刚刚经历了匪夷所思的事情,那种被一个陌生而强大的灵魂占据身体的恐惧,让我暂时忘记了一切。
我不顾一切地抱着他,双手箍得紧牢,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
而胡辞最初怔了几秒,随后,他没有推开我。
反而缓缓拍了拍我后背,并低声安抚:「没事了。」
那一夜,我抱着胡辞不肯松手,赖着要和他睡一张被子。
胡辞没有说我。
他只是细心地替我掖好被角,然后将手环在了我背后。
不知为什么,我明明知道他并不是人类,可是,被他圈在怀中,竟是莫名地安心。
半梦半醒间,我隐约听见他在叫我的名字。
「林旖。」
后面的话,我却是半点没听到。
……
再醒来,天色已亮,房间里没有了胡辞的身影。
我赤着脚下地,走去洗漱了一番,想了想,又去门口试了试——
意料之外地,我竟出去了。
房门……没有设结界。
可是,我竟没有了上次逃出去时的喜悦感。
就算是出了这个门,就算出了这座别墅,我又能去哪呢?
我无父无母,是在七年前被胡辞在街上捡回家的。
离开他,我没有家,没有亲人。
而且,外面还有各种不知原因的狐妖,想要取我性命。
我像是一个被这个世界抛弃了的倒霉蛋。
伤感的情绪没能维持多久,因为——
我在隔壁房间看见了江俞。
他正坐在床边玩手机,听见脚步声,抬头。
江俞笑笑,「醒了?」
我站在房门口,尝试着往里面迈了一步,似乎没有结界。
「你住在这吗?」
我扫了一眼床铺,被褥凌乱,明显是刚刚睡过人的样子。
「嗯。」
江俞单手搭在膝上,抬头看我,「我和胡辞达成协议,我留下来,保护你。」
「为什么?」
我现在总觉着,江俞的出现有点莫名其妙,包括他退学后,又和我在游戏里相识这件事,总觉着有些过分巧合了。
江俞笑笑,目光真诚,「没有为什么,如果非要找一个原因的话,大抵是因为喜欢吧。」
他静静地看着我,「其实,我很后悔大一的时候拒绝你的情书。」
我愣了两秒,才从这忽然的表白中回过神来。
「但是……」
我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当时那封情书,其实不是我给你的。」
江俞怔住。
我硬着头皮继续说道,「那封情书是替我同学温语转送的,只不过,当时我还没来得及说,你就以修道为由拒绝了,再然后,你就休学了。」
气氛似乎有些尴尬。
江俞沉默良久,然后笑了,「没事,反正……结果都一样。」
我犹豫再三,还是坐在了床边,缓缓问出了心中所有疑惑。
比如,他当初是怎么加上我的游戏好友,为什么会刚巧在我被胡辞囚禁这天找过来?
又比如,他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忽然间和那么多狐妖扯上关系,胡辞要囚禁我,而小树林里的两个女妖怪要吃了我。
我和江俞各自坐在床的一个角落,他耐心地解答了我的疑惑。
加我的微信好友,的确不是意外。
因为他知道,潜藏在这座城市的狐妖一族,暗地里在举行一个秘密计划。
而我,是那个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
所以,我的处境很危险,而他不能太早暴露身份,所以才加了我的游戏好友,曲线救国。
而之所以这么巧地出现,是因为他知道,狐族要对我动手了。
我听得云里雾里,「所以,她们到底要让我做什么?」
江俞看着我,缓缓吐出两个字:「献祭。」
献祭……?
我愣住,随即后背一凉,活人献祭,这个说法我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不知为何,我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个身体里莫名其妙出现的灵魂。
我不知道这两者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似是为了验证我的猜想,江俞蹙着眉看我,低声说道:「她们要用你献祭,来复活妲己。」
妲己……
听着这个神话中耳熟能详的名字,我蓦地想起昨晚那个控制我身体的灵魂对胡辞说的话:
「放本宫出去,狐族的一切都是你的……」
我后知后觉,所以,与我争夺身体的那道灵魂,是神话故事中那位祸国殃民的妲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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