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一遍,多少?”沈节瞅着法医,眼睛瞪得溜圆。
“十年打底!你吃了我也改变不了这一点!况且这只是初步估算,具体的信息数据还得等尸体带回解剖室做详细鉴定!”
“鉴定就鉴定嘛!我只是表达一下我震惊的心情!”沈节烦躁地挠头,目光往旁边一撒,自家孩子冻得跟鹌鹑似的恨不得脑袋缩进胸膛里去,脱下棕色皮革外套随手丢给王忆安,“别嫌有味儿,穿上!一个个的,大晚上出门就不知道外头套件衣裳?我身上就这两件,全剥了也不够你们分的,冻着吧!”说罢,眼神点一点房东,“叫什么名字?”
房东朝他手里的租房协议上努努嘴,“那上头写着呢,段绍义。”
“这鬼画符的谁看得清。”沈节小声嘀咕,又问,“你说同层的宋道全租了你这间储藏间,人已经被我们控制在上面了,但他矢口否认这件事的存在,还说没跟你签过什么协议,你怎么解释?”
段绍义急得打磕巴,“就就就是他警察同志!不然、不然我怎么会有他的那什么身份证复印件?还有指纹、签名,你们随便比对……”话到此处,戛然而止,沈节挑眉,静等着他往下辩解。
站在人群的纪覃仇脱下辅警的外套随手塞给身边的叶英,叶英没推辞,朝他笑一笑便穿上了,人群中央,段绍义一拍脑门,“啊!我想起来!我明白了警察同志,他这是早有后手!当时他让他闺女替他签的名盖的手印,这身份证复印件还是我跟他闺女一块去小区门口的打印店里打印的!不信你们找他闺女来跟我当面对质!”
“他闺女?”
“宋筝!她今年大学毕业,前阵子我还在电梯里碰见她了呢,涂脂抹粉的,裙子叉开得连屁股蛋子都包不住,跟一年多前我们签约的时候简直天上地下的两个人!”
“哦?”
“那时候她可清纯了,不是我吹,电视剧里演的那些清纯女郎都没她看着招人疼,说话的时候低着脑袋,眼神一放一收,你多瞧她两眼,她脸上的红晕能铺到脖颈子上去。”
“听着是个挺腼腆的姑娘,她说是她爸让她代为出面租下储藏间的?”
“她没说,也不用说,那冰箱里是她妈,要不是宋道全派她来的,她能在明知道冰柜里卧着她亲妈的情况下继续把她妈冻起来不报警不下葬?”
“你说什么!”所有在场的警察都被这消息所惊,沈节指着冰柜面容冷肃,“你确定这里面装的是宋道全的妻子、宋筝的亲生母亲?”
“灿阳小区从二十一幢到三十幢都是安置房,原先我们一个村的,宋道全他媳妇叫什么来着?张……玉……珍?对,就这名!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能不认识?她拆迁那年失踪的,就是2010年,全家刚搬进新房子她人就不见了,我们都心知肚明指定是让宋道全弄死了,但人家宋道全不怕呀,光明正大上派出所报了失踪,我们还能多嘴?”
“那时候宋筝……”
“她才八九岁,哭着喊着到处找妈,后来叫宋道全打怕了,再没提过一个‘妈’字儿。”
二十出头的姑娘听从父亲的话租下了一间储藏间,钥匙上交,不敢多问半句,父亲指挥她推动冰柜放进储藏间,她乖巧行事,推着自己十三年未见的母亲,给冰柜插上电,没有多余的动作,“上去。”父亲命令她,她一言不发走向电梯,对自己刚才亲手冰封了母亲的事一无所知,兴许当时她仰着头,看着电梯顶上映照出的自己模糊的面孔,一时恍惚,轻轻喊出一声——“妈妈”?
这画面稍一想象就叫人万分伤心。
“地下室的储藏间既然是按户分配的,宋道全家里没有吗?”
“有啊,就在隔壁。”
石芽的电话这时候打进来,“队长,报警号码的号主找到了,但她坚称自己没有报过警,也不知道什么尸体,我们查看了监控,对比了多名证人的证词,基本可以确认号主本人在那个时间段的确没有报警的机会。”
沈节揉弄着眉心走到一旁,“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PINK酒吧。”
一切绕回原点。
“李朔,你跟我去PINK酒吧,强子,你和五点儿带着忆安把宋道全押回局里审讯,”沈节瞥见静默的纪覃仇和他身边的叶英,一时竟想不到怎么安排他们,沉吟片刻,短路的神经重新连接,“小纪、小叶,你们负责留守在这儿,给林法医打打下手,把现场保护好,没问题吧?”
“没问题!”
“近期不要出远门,有情况我们会及时联系你。”沈节提醒段绍义。
段绍义近乎卑躬屈膝,“记住了,家门我都不出,随时准备配合警方调查!”
大部队离开,“现场勘验工作基本完成了。”法医林灼摘掉手套,扶着后腰站起来,整张脸由于过度吃力憋得通红,“待会车到了,我就得尽快把尸体运回技术科,以免外部环境对尸体造成过多干扰,你们俩怎么说?是搭车跟我们一块回去还是守在这里保护现场?”
叶英看纪覃仇的意思,纪覃仇扭过头,目光放远,直抵幽暗的地下长廊深处,眉宇之下,眼神愈发难测,一看他这副模样,叶英朝林灼笑,“我们留在这里。”
不多时,运送尸体的车辆赶到,叶英和纪覃仇帮着林灼把尸体以原状放入尸体袋,冰箱也要运回去的,三人加快速度忙活了一刻钟的工夫,林灼才搭乘警车顺利离开。
“刚才往上送尸体的时候,仰着头看到什么了?”警车消失在小区大门外,叶英回过头来问纪覃仇,见纪覃仇盯着不远处的地下室外部入口出神,“监控摄像头。”他说着,迈开两条大长腿直奔那处让他热血沸腾的黑暗地。
青蛙的大嘴——这是叶英对这处入口的初印象,它静静趴在那里,口中尘土积厚,一进一出两排足迹清晰可见,纪覃仇一边举着手机拍下证据一边沿着墙根绕过证据去到它的唇齿边左右搜寻,“找到了!”他扬起手臂指着顶上的墙角,兴奋地冲她说,“英姐,调取这里的监控视频!”
“好!”叶英二话不说拔腿就走,走了两步又猝然停下,“那你呢?”
“我想进到宋道全家的储藏间看看。”
“锁着呢,我刚才看过了,是安装了挺长时间但使用次数寥寥的新锁,不能撬,会留下痕迹,只能用钥匙开,但现在宋道全去了刑警大队,家里八成是锁着的,等明天吧,我们拿到钥匙再过来。千万不要犯愚蠢的错误,不然将来上了法庭,大家所有的努力都有可能因为一道崭新的划痕功亏一篑!”
“好。我去看守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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