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间审讯室,坐在审讯椅里的人变成了灰白头发的宋道全,“我看资料上显示你今年51周岁?”刑警伍典坐在桌后,翻阅着临时查到的宋道全的资料,仅薄薄两页,而坐在对面的人比照片里的他要老上许多,有种精力耗尽的疲惫感,但四方脸上骨骼依旧凌厉,即便身体经不住岁月的摧残萎缩了几分,但一开始进入审讯室时他高高的个头还是给人不小的压力。
“我们都按虚岁算,52了。”
“知道我们为什么带你来这儿吗?”
宋道全似乎抬个眼皮都费力,“在我家的时候你们的同事说我租了间储藏间藏尸体?当时说得含含糊糊的我也没大弄明白,我家有储藏间,常年空着没用,干啥花钱租人家的?尸体我更不知道咋回事了,啥都没说清楚就把我带来了,你们咋不说尸体是那房东搞的,肆意栽赃到我老头子身上的?”
“因为尸体是你失踪了十三年的妻子的尸体。”
“啪!”宋道全恨不能眼珠子弹出来,“玉珍找着了?”起初是欣喜,接着又是震惊,“尸体?啥意思?玉珍死了?啥时候的事儿?”然后是悲痛,“她怎么死的?哪个王八犊子……她在谁家的储物间被发现的?”表情转换毫无破绽。
“你家储物间隔壁?”
“隔壁?”话像不是从他嘴里说的,嘴也不是他的,他机械性重复着伍典的话,伍典这才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叫真正的“目眦尽裂”,“竟然在隔壁?我找了她十三年,她竟然一直在隔壁?哪个隔壁?左边还有右边?哪户人家的储藏室?警察同志,我得知道她是被谁害死的!”
原本按照身高,伍典几乎就确定那名张天罡口中犹如巨人的凶手就是面前的宋道全,但此时他又摇摆起来,因为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宋道全是衰老的、刚毅的、铁骨铮铮的,而如今他落泪了,那就必定是从真心里流出的眼泪。
伍典脑子里的线索又乱成一团,“你的意思你确确实实没有租用过别人的储藏间?”
“没有!我发誓!”
伍典往旁边王忆安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瞄了眼,“说说你妻子当初失踪的原因。”
“是我的错,我这个人木讷,不懂浪漫,根本弄不懂她的心思,我们俩因为这事三天两头地吵,她可能过够这种日子了,毕竟懂浪漫的人多的是,她又长得那么标致,不赖她,赖我,我要是能挣钱也行啊,偏生我又是个撒不了谎骗不了人的怂蛋,那菜五毛钱批发的,6毛钱卖出去我都觉得贪了人家的便宜,心虚得很,所以像我这样的,钱挣不着,人也不咋样,人家不愿意跟我过也是人之常情。”宋道全吸了吸鼻子,“警察同志,求你们了,到底是谁家把玉珍藏起来了?她生前我对不起她,她死后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我不能不给她个公道!”
“等案子查清楚了,我们会给你一个答案。”
“谢谢警察同志!”宋道全站不起来,只得狠狠弯下腰,额头抵着横板,向伍典表达自己的谢意。
“你跟汤文山是什么关系?”
宋道全怔住,“谁?”
“汤文山。”
“没听说过,他是什么人?是他杀了玉珍?”宋道全情绪一点点积攒,一步步高昂起来。
“不是,但他的名字出现在藏尸的冰柜上,你再好好回忆一下,你真的没见过他?”伍典拿起彩印的汤文山照片,走到宋道全向他展示,宋道全端详半晌,“这就是个小伙子,玉珍当年失踪的时候他还是个光腚的娃娃吧?”
单面镜后,赵子强一手抱胸一手托腮,“杜枣没有作案时间,宋道全没有作案动机,难道是调查方向搞错了?”
一个多小时后叶英才回来,激动又提心吊胆地冲进地下室长廊,见纪覃仇背靠着对面的墙对着地上抱着膝盖,不知从哪儿捡来一根树枝,在地上描描画画,像因为父母没有下班所以进不去家门的孩子,百无聊赖,懒洋洋的。
纪覃仇听到了叶英的脚步声,没抬头,盯着地面上的思维图,“英姐,这里的事——”他扬起树枝直指2131储藏间,“没这么简单!”
“确实没这么简单!”叶英气喘吁吁来到纪覃仇身边,炫耀般捏着TF卡,“你猜我在监控视频里看到了谁?”
“嗯?”纪覃仇偏头看她,她因为意外获得的信息而肾上腺素激增,从物业到这里的路又长又绕,她一路小跑,此时里外都是鼓胀而蓬勃的,因此满脸通红,两侧的嘴角硬是压不下去,装不出一副失落模样唬一唬他,“嘻嘻,你准猜不到!”
PINK酒吧里的公主前往藏在舞池后面的各个包厢里选台坐台时有条铁律,不许带手机,否则当天的坐台费没收!屡次违反,直接滚蛋!
因为当时石芽和同事们把嫖客小姐直接堵在了包厢里,嫖客哑口无言,领班自认倒霉,一个嫖娼,一个有偿陪侍,所以——“实话实说,只违法不犯罪,如果交易金额较低,看在你们积极配合警方调查的份上,我可以帮你们跟派出所的同事说说情,酌情减轻处罚,怎么样?要不要交代?”石芽在无声播放着歌曲MV的显示器前来回走动,审视着这帮子酒色之徒。
“事儿您都看见了,还要我们交代什么?”
“她,”石芽指着被同事控制住的小姐,“今天上了几场?”
“就这一场。”领班笑得谄媚。
“选台坐台的时间段。”
“10点左右一直到现在这个点儿。”
“期间有没有出去?”
“没有,我们这里的规矩,坐台期间不能离开包厢。”
“上厕所呢?”
领班抬手一指,“每个包厢自带洗手间。”
“她的客人是谁?”
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缓缓举起手臂。
“她真的一次都没出去过?”
“没、真没有,我花了钱的,哪能放她往外跑。”
“这中间也一直没有玩过手机?”
“没有,我们玩骰子喝酒来着,你看,这一箱箱全是我们今天晚上的战绩。”
“还战绩。”石芽舔舐着牙膛,思忖过后点点头,一挥手,和同事们一起带着那名小姐离开了包厢,寻了个没人的地儿,石芽问她,“你们坐台的时候手机都放在哪里?”
“我们有专门的休息室,休息室里有柜子,差不多每人一个,但也说不准,有时候情况急,换下来的常服随便找个地方一塞,手机啦、烟啦都是往茶几上乱放的,没人偷,顶多一人抽你一根烟,闹得你自己反倒没烟抽。”
“这么说谁都有可能接触到你的手机?”
“是这样,但我有锁屏密码的,店里没人知道。”
石芽一手掐腰一手拍了拍额头,“紧急呼叫不需要解锁屏幕。你们休息室平时上锁吗?”
“不上,因为指不定谁来晚了谁下台了,进进出出的没必要。”
“这就麻烦了。”石芽缓缓踱步寻找思维上的突破口,“谁都可能接触,还不单单是店内工作人员,只能提取指纹一个个比对了。”回身,跟同事说,“去看下监控,没问题的话把对应时间点的监控视频截取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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