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眼,是我一岁的时候。
我躺在床上,妈妈哄着我玩,爸爸却忽然提着菜刀,冲了进来。
他凶狠的朝着妈妈陪嫁,装棉被的红箱子砍了过去。
口中念念有词:“老不死的。”
“狗眼看人低。”
“不帮我。”
“都不是好人。"
妈妈吓得抱着我,缩到了床的最里面,靠着墙瑟瑟发抖。
即使这般,妈妈还是捂着小豆丁我的眼睛,轻轻的拍着我的背。
爸爸如疯魔一般,那恐怖扭曲的面容。
我飘在空中深抿着唇。
妈妈离婚吧!
直到爸爸离开,出去游玩,外面没有了声音,妈妈紧绷的身体才松懈,没了力气,靠在床上缓过劲, 小小的我已经在妈妈怀里睡着了。
妈妈越来越不爱说话了。
她的眼睛里没有光了。
真心的笑,在哪之后,我再也没有看到了。
之后妈妈才知道爸爸没钱了,问爷爷奶奶要,爷爷奶奶不给。
他居然问外公外婆要,外公外婆没答应,说要和妈妈商量一下。
可爸爸怒骂外公外婆不把他放眼里。
挂了电话的他提起刀就冲进了卧室。
离婚的念头,妈妈不是没有过。
可爷爷总是笑呵呵的说。“我的乖孙。我们家唯一的乖孙。兄弟几个,就我有乖孙孙。”
这样的话几乎是爷爷的口头禅。
无法带走我,妈妈就忍着耐着,一天天的挨着过日子。
一次妈妈在做家务,爸爸醉醺醺的回来了,张口就骂妈妈,妈妈没有回嘴, 默默的做着家务。
听着爸爸的骂,一声不吭。
不去理会,妈妈对爸爸已经死心了,对他已经没有了期待。
爸爸见妈妈不回嘴,越说越气,越气越骂得厉害,抄起板凳就砸,起初是砸向旁边的桌子,后来直接砸向了妈妈。
妈妈躲开后,爸爸似乎更加生气。
我看见小豆丁摇晃着冲过去抱住妈妈, 可是爸爸却朝小豆丁吼道:“滚开,不然连你一起砸!”
爸爸的样子真的吓到小豆丁了, 被妈妈抱着 ,被吓坏的小豆丁在妈妈怀里哇哇大哭。
爸爸愣了片刻,然后放下了手中的板凳,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妈妈急忙检查小豆丁是否受伤,见小豆丁没事,才抱着他哭了起来。
妈妈的泪水滴在他的肩膀上,我却感觉到那泪水滚烫不已。
我的心被烫得生疼。
疼痛中我意识开始模糊。
再次清醒,我目眦欲裂。
只见一把铁锹劈向妈妈的头顶。
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那铁锹高高举起,带着破空之声。
我吓得连忙上前拦截,却穿过铁锹,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落下。
在离妈妈头顶一拳之遥的地,被村民的大手硬生生拦下。
我这才赶喘气。
村民劝到:“不至于,不至于,冷静点。吵吵闹闹,不兴动手。”
爸爸说:“只是吓唬吓唬她。”
妈妈站在那,身子微微颤抖,她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和深深的绝望。
爸爸见有人看,拉着小小的我离开了。
我看着妈妈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
久久不能回神。
我想妈妈时吓到了。
任谁被砸到头顶都会被吓到。
妈妈失魂落魄的走着,漫无目的,她喃喃自语:“他要劈死我。他居然要劈死我。”
她转身,离家出走,沿着公路踽踽独行。
夜风中,她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单。
没有带身份证,没有钱。
她想回娘家,想寻求一丝慰藉,却发现自己连最基本的交通费用都支付不起。
妈妈想找个地方打电话,却发现连两毛钱一分钟的电话费都成了奢侈。
我看到 妈妈蹲在树丛里,四周是无尽的黑暗和寂静。
她的哭声被压抑着,不敢放声,怕惊扰了这个世界的冷漠。
树丛成了她的庇护所,她蜷缩在那里,像个被遗弃的孩子,无助而绝望。
“妈,别哭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试图安慰,尽管她听不到。
看着这一切,心如刀绞。我想给她一个拥抱,给她力量。
妈妈在树丛中,泪水模糊了双眼。
我看着她的泪水,我的心也跟着碎了。
爸爸真的很过分。
真的很过分。
这时的我,已经会走路,也可以和妈妈吃一样的饭菜了。
妈妈总是先喂我,被妈妈保护的我,没有受到影响,边吃边跑,一顿饭吃完,最少半小时以上,饭菜都冷了。
妈妈只能拿一个大大的碗,一半米饭一半菜,端着碗,一边吃着冷饭,一边跟着我跑。
妈妈的笑容少了,在小小的我看不到的地方不笑了,话也越来越少了。
妈妈更不爱出门了,她会和一岁的我玩游戏,和小小的我笑,只要小小的我视线不在她身上,她的笑容就会消失。
小小的我的视线转到她身上,她就会笑。
我飘在妈妈周围看着这一切,心开始抽疼,为妈妈。
我意识到了小时候的发现不了的事。
半夜妈妈呆呆的坐在床头,她失眠了。
她整宿整宿睡不着,头发大把大把的掉。
妈妈的眼底一片青黑,脸色蜡黄。
妈妈经常发呆,空洞,无助,悲伤。
即使这般,妈妈在我的面前,从来不说爸爸不好,她每次都在我面前说爸爸多么好。
但妈妈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差,她经常望着远处走神。
有时她会突然掉眼泪,她对着年幼的我偶尔笑不出来了。
我。
我飘在她周围,不知如何是好。
妈妈生病了。
她会突然不受控制的掉眼泪。
可孩子终究是孩子,年少的我无法为妈妈排忧解难。
只能用手抹去妈妈的眼泪,说:“不哭,不哭。”
小小的我不记事,依旧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直到那天,妈妈望着远处,突然泪流满面,我摇醒妈妈,妈妈看着我,抱着我痛哭。
妈妈抱着我回家,回家的路上碰到熟人问妈妈:“又和你老公吵架啦。”
妈妈摇头:“没有,他没有回家。”
“那你哭什么啊。”
“眼睛不舒服。”
妈妈抱着我飞快的回家。
她的状态越来越差。
我在妈妈周围转着。
小时候的我发现不了,灵魂状态的我发现了。
妈妈眼睛呆滞,经常望着远处发呆,小时候的我认为,这是妈妈在看我,其实不是,妈妈的眼睛虽然看着我,但她的视线没有焦距。
妈妈抚摸我头的手,温柔,但颤抖,我以为是妈妈害怕,不敢太用力,所以手才颤抖。
其实不是,妈妈的手颤抖是因为她无法控制,妈妈自残,掐自己,她陷在自己的世界里。
小豆丁的我唤她,她没反应。
小豆丁哇哇大哭,妈妈才会清醒。
我飘在妈妈身边有不好的预感。
妈妈清醒第一件事就是抱起小豆丁,哄着。
这天,爸爸在院子里冲着妈妈大吼大叫。
“你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叫你干活就像没听到一样,你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让你去死,没人会管你。”
爸爸说完就转身离开,妈妈呆呆地望着爸爸远去的背影。
妈妈转头望向旁边玩耍的我,她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容和以前不同。
以前妈妈笑的时候,眼睛也笑,这次妈妈笑,眼睛没有笑,妈妈的笑很假,很敷衍。
妈妈在我面前强颜欢笑,但她的视线不在我身上。
妈妈又开始掐自己了,这次比以往的都严重,妈妈把我放在一旁。
她在院子里奔跑,双手不停地抓挠自己的头皮,头发被妈妈薅下来很多。
我飘在空中看着这一切,我想呼喊,让妈妈停下来,可是我说的话妈妈听不到。
我忘了,我现在是灵魂体,我看到的是曾经发生过的画面。
我想去抱住妈妈,但我的手穿过妈妈的身体,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妈妈虐待自己。
过了很久,妈妈才平静下来,她抱着我,哭泣。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不应该这样,可是妈妈控制不了自己,对不起。”
妈妈不停地和我道歉。
爸爸从外面回来,看到妈妈的样子,又看到地上的头发,爸爸很生气,爸爸责怪妈妈,骂妈妈是个疯子,神经病。
妈妈没有反驳,只是紧紧地抱着我,小声地哭泣。
爸爸骂累了,就转身离开。
妈妈看爸爸离开的方向,自嘲地笑了起来,然后继续抱着我。
爸爸又打妈妈了,打在头上,妈妈懵了,被打得倒在地上。
我飘在空中心急不已,看妈妈没有意识的呆做在地上,我泪如雨下,我冲着骂骂咧咧的爸爸狂吼,你把妈妈打伤了。
爸爸见妈妈没反应骂着:“别给我装,我没用力。”得有30十多秒妈妈是没有意识的,等她醒过来,听到这句话,眼眶就红了。
“哭,你还有脸哭,整天就知道装可伶。”
‘妈妈装什么可怜了,无缘无故发什么疯。’
我朝着爸爸吼着,整天发疯的不是爸爸自己吗?掀桌子,摔板凳,摔碗,骂妈妈什么都做不好。
更让人气愤的是,奶奶正抱着年幼的我在一边冷眼旁观。
妈妈气不过和爸爸吵起来,爸爸拿着刀要砍妈妈,邻居听到动静过来了,奶奶放下一岁的我,拦在妈妈身前。
奶奶说,你要砍死你媳妇吗,你要砍他先砍我。奶奶是心疼妈妈吗,不是的。
妈妈气的躺在床上休息。
奶奶在劝爸爸,只是有外人来了,只是这个媳妇勤快,性子软好拿捏,如果妈妈真的被砍伤,这么好的媳妇就没了。
以爸爸要才没才,要钱没钱,要权没权,300斤的摸样,找不到其人媳妇。我飘到离他们近的地方,听到了这些话,心中冷寒。
从那以后,妈妈开始反抗爸爸,不再顺着他,爸爸对妈妈非打即骂。
妈妈也会躲,会反抗,可频繁的动手。
加上180与160 的身高差!
300斤与100斤的体质差!
妈妈常常处于劣势,身上不可避免的偶尔会带伤。
有一次,妈妈抱着我,在厨房做活,爸爸喝醉了酒回来了,指着妈妈骂,骂的很是难听。
妈妈当他不存在,给我做饭。
爸爸见妈妈不搭理他,很生气,开始摔东西,摔完东西不解气,拿着一根木棍,就往妈妈身上招呼。
妈妈忍着疼,把我放到卧室里,锁上门,出来和爸爸吵。
大概3-4个月之后,我快两岁的时候,妈妈真的要离开爸爸,她带着我回了娘家。
我知道,妈妈对爸爸的心,彻底死了。
在娘家的日子,妈妈和我享受着久违的宁静和幸福。外公外婆的关爱让我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但这一切似乎注定不会持久。
外婆慈爱问:“孩子,日子过得怎么样?”
妈妈微笑中带着苦涩:“很好,妈。”
外婆注意到妈妈腿上的淤青,关切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妈妈回避着:“哦,没事,就不小心摔的。也不疼,过几天就消了。”
我飘在妈妈身后冷嗤,什么摔的!
明明是爸爸突然没有征兆的爆发,妈妈没来的急躲,被爸爸拿鞋子打伤的。
可惜好景不长,在妈妈离开的第半月后,爸爸找过来了。
他的态度强硬,要求带走妈妈和我。妈妈坚决不愿回去。
爸爸倒好,直接赖在娘家不走了。
他吃定妈妈心软,吃定我妈妈舍不得我,吃定我妈妈在乎外公外婆。
爸爸赖在娘家不走,爸爸这个人很会演戏,在老家,逢人便说自己对妈妈怎么好。
对外公外婆怎么好,村里的人对他称赞有加。
爸爸坐在椅子上,对妈妈说:“你最好乖乖的跟我回去,我这些天也不是白混的。”
“我不会回去的,这里才是我的家。”
爸爸威胁:“不要妄想告诉他们,你看我会不会整死两老不死的就完了。”
妈妈想到这人拿镰刀砍小轩爷爷,只得和他回去。
跟在妈妈身边,看着这一切,我身上的戾气开始聚集。
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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