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書 Inktalez
不告而别,是柳玉教会我的。
他于清冷的晨曦离去,留我在卧榻上醒来。
这一次,换我不告而别。
我于柳玉酒醒之前离开了那小院落,走得潇洒。
一柄剑,一沓银票,足以我走遍天涯海角。
只是,我未曾料到,这身子竟出了岔子。
许是塞北太冷,我竟觉浑身发寒。
那寒气自骨髓之中渗出,无可遏制。
我于黄沙中行了几里地,浑身发抖,连木簪都坠了。
我伸手去捡,那手却抖得厉害。
自那之后,我犯病的次数越来越多,间隔亦越发短暂。
我本欲一路由北向南游历,奈何我这身子已不允许。
我只得寻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安了家。
权且当做,此处便是我的终老之地吧。
再次遇见柳玉,是我发病之时。
我撑着剑,强撑着身子,于长街之上独行。
眼前人来人往,身影重重叠叠,让我分不清,哪些是真人,哪些是幻影。
我强撑着身子,欲往家中赶去。
只行了数十步,我便再也支撑不住,于长街之上晕厥过去。
晕厥之际,我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人焦急地唤我,“阿姊!”
我于恍惚间,见了他的面容。
柳玉,是他啊。
我想冲他笑笑,却无力扯动唇角,便晕了过去。
待我醒来,我仍旧被他拥着,他紧紧抱着我,似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的怀抱,真暖啊。
这是我发病以来,第一次觉着暖和。
“阿姊,你吓死我了。”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似一声叹息。
我窝在他怀中,终于落下泪来。
“柳玉,我是不是很没用?”
“阿姊,你值得。”
他垂首,在我额际轻轻地吻了一下。
他怀中的我,微微一颤。
他抱我愈紧,“对不起,阿姊,是我来晚了。”
我窝在他怀中,哭了个彻底。
这十年来,我未曾落过泪。
这一刻,我似将十年的泪水尽皆流出。
我的泪水打湿了他前襟,他却毫不在意。
他拥着我,柔声道:“阿姊,莫怕,有我呢。”
自那天起,柳玉便住在我家中,照顾我。
我额际的伤疤,渐渐淡了去。
我的时间,亦在一分一毫地逝去。
我不知我还能活多久,我不知该如何对待沈墨轩。
可我知道,柳玉他,给我带来了欢喜。
柳玉留了下来,他遍请十里八乡的郎中为我治病。
郎中来了一批又一批,我身上的怪疾未有丝毫好转,反愈发严重。
初时,我只需三天发病一次。
后来,我一天便要发三次病。
每每我以为我要死了,都是柳玉将我唤了回来。
我不怕死,可我却舍不得柳玉。
我舍不得他为我伤心。
我于病榻之上,一日日消瘦下去。
曾经那个纵马提枪、百步穿杨的我,如今已成了手不能缚鸡的村妇。
我望着铜镜之中的自己,不免自嘲地笑笑。
我竟不知,我竟有这般不堪的一天。
可偏偏,这样的我,却遇见了柳玉。
柳玉说,要娶我。
我并未想起沈墨轩,脑中唯有自己身着红嫁衣的模样。
我想,我是喜欢上柳玉了。
我虽想嫁给柳玉,可我身子的破败,只怕陪不了他太久。
柳玉却道,他此生唯我不娶。
如此,我再无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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