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还没准备做好一名丈夫前,如何去做一名父亲。
二十年前,我是一个出身乡野、没见识的小伙子,大学毕业之后,在导师的推荐下,顺利进入一家国营企业做财会。
那个年代,大学生虽不稀缺,但也比现在的大学生珍贵。
那时,我怀抱着一定要出人头地的荒诞幻想,一入公司,行事很是积极,拼命做好本职工作外,又揽下一堆本不属于我的杂事,我没有大学生普遍拥有的傲气和自以为是,我只知道脚踏实地才是成功的唯一道路。
但我努力了近一年,终于混出点成绩时,我的顶头上司因为贪污受贿锒铛入狱,而我因为没有及时发现账目问题,被当作同伙,和部门里的其他几个同事,一起被上层警告。
说是警告,保留了我原有职位,但升迁之途自此无望。
其实我是比较幸运的,比起同事,我只工作一年,另投别处、重新开始也未尝不可,但念在导师举荐的情分上,我始终难下决心递上辞呈。
这个时候,一位刘姓高层找到我,交给我一件差事,去市内某个五星级宾馆送一份文件,文件接收人住在豪华间,只需让他签个字,再拿回来交给这位刘姓高层。
差事很简单,我当时认为是巧合。
财务部位于公司八楼,因公司体系庞大,光财务人员的办公室就占了整个八层。
当时,那位高层不疾不徐地在楼道里踱步,手里拿着文件夹,不时探头往两边的办公室里望,我急着去兑一份报表,急冲冲跑出办公室,见到他时,并不认识,还以为他是外来人员。
“有事吗?”我走到他身边,问。
他以一种高深莫测的目光审视着我,这让我感到不舒服,微微往后退了一步,“你找谁?”
他举起手里的文件夹,“忙吗?帮我送份文件。”
“你是哪位啊?”他说得理所当然,我些微有些不忿。
抱歉,我不便提起他的名字,总之他自报家门后,身份让我十分震惊,他属于那种高高在上、有专属电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那一类,极少在普通员工面前露面。
“方便吗?”他又问。
我略加思索,“我要去兑报表,兑完之后可以帮您送。”
他挑眉,或许诧异我一个小小职员竟将他的派遣排在基本工作之后,但我没有改变态度,有顶头上司的前车之鉴,报表的事马虎不得。
“好,文件先放你这儿,等你忙完帮我送一趟。”他将文件递过来。
“没问题”我略微颔首,接过文件,“您要没别的事,我就先去忙了。”
“去吧”
过程就是这么简单,我忙完工作,就去了他所说的那家宾馆,找到目标人,目标人是名香港人,看派头,就知来头不小,他听完我的自述,二话不说在文件对应位置签上大名,我偷偷瞟了一眼,发现他是香港投资界的名人,有着举重若轻的位置。
看来公司要有大生意了,我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别的什么都没想。
随后我就把文件交给了那位刘姓高层,他坐在办公桌里,将文件夹摆在面前,并没有翻开,而是十指交叉,意味深长地端详着我。
“刘总,您还有什么吩咐吗?”我站得笔直。
“你叫许舟?”
他竟知道我的名字,“是”
“下班后有安排吗?我找你谈点事。”
“没有”
“那好,”他从名片盒里随意抽取一张名片递给我,“七点,到这个地方见我。”
“是,一定准时到。”我接过名片,名片上印的是某个高端得让我望而却步的酒楼。
那次会面的细节,我不想多说。
因为它是我放下做人准则的第一步,是我出卖正直灵魂的第一步,他告诉我,我顶头上司落马的真实原因不过是公司内斗所必要产生的牺牲品,他告诉我,公司凡有权利的领导者皆或多或少手里不干净,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唯有我懵懵懂懂、自持清白。
他说,如果我愿意,他可以一路提拔。
我问他原因,他说他女儿刘雅在偶然一次来公司找他时,对我一见倾心,而他对我这个未来女婿也很满意。
事情就是这样离奇,但我没有当即回复他。
不久,他就送了我一份大礼。
那年企业内部正面临股份制改革,招商引资乃是首要之务,再联系到之前我所见的那位香港投资界大亨,便不难猜出公司内近期将有一份大业务。
但我怎么也没料到这份业务的最终功劳竟落到了我的头上。
据大亨所说,他将资金本公司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我不懈的努力和真诚的态度打动了他,天知道,我只和他一面之缘,在此之前,他怕是连我姓甚名谁都不清楚。
这自然是刘姓高层暗箱操作,给我的一份惊喜。
而我在诸多领导一再的赞扬和同事们时而飘来的嫉妒的目光下,怎么会不飘飘然。
接着,我顺理成章地接受了刘姓高层递来的橄榄枝。
随后,他安排了我和刘雅的会面。
刘雅真是个漂亮的女人,美好的皮相不少见,但配以气质与涵养,她便显得那么与众不同、出类拔萃。
这样的女人会对我一见钟情?
我还没傻到那个份上,从长相上,或许我堪堪与她匹配,非我自夸,我一直认为男人长相美丑不甚重要,不过是一张脸的事儿,但我偏偏生了一张招异性目光的脸。
但刘雅一看就不是那种肤浅的人,一见钟情是俊男美女看中对方脸蛋的把戏,但刘雅绝不会因一张脸就妄然许以终生。
况且,她看我时,眼中全无热切,冷冷淡淡,甚至不屑一顾。
所以,刘姓高层为什么会挑中我?
我无意设置悬念,况且人将死,所谓的坦达仕途、功成名就不过过眼云烟,我求死的原因也并非事业不顺,所以在这儿我不妨直接告诉你们。
彼时,企业面临改革,公司内部分成多个派系,而时代的推进必定要淘汰某些老派,刘姓高层,也就是我未来的岳父就属于即将被淘汰的那一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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