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打记事起,我觉得我都有一种“异能”。
很小的时候夜里起来撒尿,总是看到屋里有一尺多高的小人冲我笑,男的穿长衫、戴礼帽,女的穿黑色对襟夹袄。
早上起床和奶奶讲,奶奶怪我胡说,但听我绘声绘色说了他们的模样和打扮,奶奶的脸色就变了。
他不许我再讲话,拿了香烛纸表到祖宗牌位前烧了,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做祷告,并按着我的脑袋跪在那里跟她一样磕头。
我不懂,但我听奶奶的话。
我这个年纪,按说心里应该有所敬畏了,但我却不同,我不知道什么叫害怕,更不怕被什么脏东西“冲着”,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无知者无畏吧。
自然死亡的我见过,除了没有呼吸,不能动弹,脸色呈现灰白色,其他方面跟活着的人没什么两样。上吊的我见过,脖子下被勒得陷成一条深沟,眼睛突着,舌头吐在嘴唇外边……在我看来,也不过是难看了一点。
我还见过矿井冒顶、巷道塌方,被砸死的两个煤矿工人是被工友用麻袋装着过来的,如果不“摊开”来看,那就是一团血糊糊的烂肉,浑身上下哪儿是哪儿都分不清。
彪哥吐了,我却没有什么感觉,配合着红姐把“两个人”认真地“打开”,该补的补,该垫的垫、该缝的缝,好一番整理之后又给他们换上崭新的中山装,最后再看,虽然谈不上栩栩如生,却足以让他们的家属和工友们看傻了。
下井的带班班长给我们跪下了:“你们能这样送两个兄弟最后一程,让我心里好受多了!”穿着孝衣的家属也是白花花跟着跪了一地。
当天夜里,睡得朦朦胧胧,忽然发现床头站了两个人,都是一身簇新的中山庄,陌生里透着一种熟悉,两个人不说话,只是冲我抱拳拱手和躹躬。
第二天,我问红姐夜里有没有做梦,红姐冲我“呸”了一声:“小屁孩,想啥呢?”。
2.
又来活了。
是一个老太太,午后时分一男一女送来的,男的拿出来一张死亡证明,自称是老人的小儿子,女人是他的嫂子。
老人的大儿子赵先生从机场匆匆赶来,伏在棺材上痛不欲生,他对柳姐说:“我想再看我妈最后一眼?”
棺盖打开的那一刻,突然有缥缈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救我,我没有死啊!救我啊!”声音苍老、颤抖而无力,却又无比清晰。
我脑子里一阵轰响,看其他人,都是一切如常。
稍一凝神,求救的声音又响起:“快救我啊,我还没有死!”
声音绵绵不绝。
我把柳姐拉到一边:“柳姐,棺材里的人可能还活着!”
“可不敢胡说!”柳姐变了脸色,低声训斥我。
我不敢打包票,但我仍然坚持:“让我看一下?”
柳姐也纠结,正常情况下,殡葬公司这一行不能干预东家的家事,但眼前的事人命关天,假如明天拉到火葬场被发现要送进炉子里的人是活的,这个殡葬公司的名声会臭了大街,接着就要关门大吉了。
——拉一个活人去烧,想一想都让人起栗子。
柳姐稍一思索,示意:“跟着我!”
回到灵堂,柳姐弯下腰,轻轻扶起抚在棺材上痛哭的大儿子:“赵先生节哀!”
赵先生在她的搀扶下起身,我在帮老人盖蒙脸纸的那一瞬间,把手指按在老人的颈部……
——不错,虽然跳动极其微弱,但还是被我感觉到了。
我肯定地向看过来的柳姐点点头。
柳姐会意,扶着老人的儿子到旁边小休息室:“赵先生,借一步说话!”
我不知道柳姐和赵先生怎么说的,两个人很快又出来了。
赵先生对跪在棺材两边的媳妇和弟弟:“你们去旁边酒店陪着来客吃点东西,这里先由我守着。”
媳妇来到赵先生跟前:“你也别太难过了,医生说是突发性心肌梗死……咱妈走得不痛苦。”边说还拿出纸巾擦拭眼角。
赵先生无言地抚一下妻子的肩。
当灵堂里只有赵先生及保镖、我和柳姐的时候,老人被小心地从棺材里抬了出来,放到休息室的长沙发上。
我也不啰嗦,让赵先生帮着使老人成侧卧状,取过针盒,拿出一支银针消了毒,在老人髋骨下缘至踝关节横纹之间,胫骨前缘外侧1.5寸胫骨与腓骨之间处,由从外侧向内直刺入,与外侧面成90°。
休息室内静得只能听到几个人压抑的呼吸声。
银针没入寸许位置,不再进入,又拿过来艾炷点燃灸在那个位置。
20分钟过去,每个人都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般那么漫长。
吃饭回来的一众亲朋看到老太太端端坐在棺材旁的太师椅上,全都石化了。特别是赵先生的妻子,满头冷汗、脸色煞白、眼睛往上一翻,竟然晕了过去!
赵先生的弟弟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你是人还是鬼啊?”
话刚出口,被赵先生上前揪着脖领子正反两面来了四个大嘴巴,然后又狠狠一脚踹了一个仰八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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