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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次日清晨，侯府之中大摆水陆道场，素衣纸马比比皆是，香烛贡品不计其数。微风拂过，纸幡烈烈作响。
司仪官见吉时已到，便扯着嗓子下令鸣炮启程，蔺权身穿重孝，面容悲戚，头前引路，鱼肠剑负于其身，送葬队伍哭声悲切，纸钱漫天飞舞，铺天盖地，其景好不凄凉。
众大人送葬送到门口，就被兵丁举着长枪拦了回去，只有鱼颜与罗左随队通行。大队游街三圈后出南门行了十几里，来到一片树林外。
蔺权强忍着悲泣之声，向鱼颜拱手道：“鱼大人亲送十余里，义父若是泉下有知定会感激。怎奈鱼大人公务繁忙，还是请回吧……”
鱼颜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朗声道：“侯爷若真的泉下有知，又怎会容你这逆子！”
鱼颜话音刚落，树林中瞬间冲出一哨人马，马蹄扬尘，将送葬队伍团团围住。霎时间，原本吹奏哀乐的吹鼓手、抬棺的轿夫，个个神色突变，手亮兵刃。
“鱼大人！这是何意！” 蔺权瞪大双眼，佯装愤怒地质问。
“你弑父在先，灭口在后！苍天虽大，不怜你狼子之心；厚土虽广，难立你禽兽之足！还不俯首认罪！” 鱼颜怒目而视，手指着蔺权，厉声喝道。
蔺权闻听哈哈大笑，笑声在树林间回荡，透着几分张狂：“鱼大人莫非想拿我去顶罪不成？我是义父被杀第二天才到的侯府，试问我如何杀人！”
“哼！你不说实话，可是你的坐骑可全招认了！清明当天，有向京城运送赤土的队伍经过，大队出了北门行了不到二十里，便有几辆车陷入泥中无法自拔。主事无奈之下只好派人回城求助，我差了二百府兵前去救援。赤土吃水甚是沉重，众人拉扯之时车辆侧倒，大量赤土倾泻下来……”
“你看看你的马腿，现在还沾着赤土！山东地界根本没有此种土质，你马脚上的赤土定是你当时经过沾上的，你若是出城向北，身为人子你为何不去侯府拜望！这说明你当时正由北向南赶奔兖州！第二天，你带着几个锦衣卫从城南进城，尔等即是一起办差，那么他们的马蹄上为何没有赤土！你如此行事，无非是做出当夜不在兖州的假象。” 鱼颜一边说，一边踱步到蔺权的马前，指着马腿上的赤土。
“鱼大人从马脚上的些许赤泥就断定我杀人，未免太儿戏了吧！” 蔺权梗着脖子反驳。
“当然不是…… 运送赤土的车队是在未时离去，我还令人将官道填平清理干净，这说明你申时之前就已经到了兖州，而那时侯府已经开始迎接宾客了。” 鱼颜不紧不慢地回应，眼神中满是自信。
“你来到城东水渠找到秘道，侯府中的内应打开密室出水闸门，你便潜入侯府藏宝密室。这个内应不是别人，正是后来被你设计杀害的薛岑薛大人。侯府是他督造，我猜想他就是趁众人在侯府中游览之际，在规定的时辰打开闸门放你入内，你便蛰伏密室只等侯爷前来取剑。”
“果然，侯爷醉酒之后来到西跨院提取宝剑，他入室之后并未着急拉动机关，而是在屋中走了数趟，将鞋底上的泥土抖落干净，因为他也怕宝剑藏身之所外露，这也就是我一直都不能跟随他的足印找到藏宝机关的原因。”
“侯爷打开进水闸门，引后院水池之水灌入密室，可事出凑巧，一条尚未长大的赤金龙挤过池底栅格，一起被冲进密室，由于密室黑暗你根本无从察觉。你借水力上浮破网藏于剑盒一旁，并将事先准备好的迷烟管含在口中一触即发！”
“其实鱼肠剑盒外边应该封裹着几层油纸，为防止水进入盒内。因为剑盒多次开启，蜡封不免会有所损伤，这样处置可保完全…… 鱼肠剑被水从假山下推出，侯爷俯身取剑，就在这时你一口迷烟喷将出去，侯爷不及躲闪后退几步但终究还是被迷昏在地，你爬出假山，取了鱼肠剑，将油纸铺于地上，一剑刺其要害，侯爷就这样稀里糊涂地丢了性命……”
“因为你立于油纸之上，故而我等在案发现场并未发现外人足印，只看到了铜钱大小的一块蜡痕，这想必就是你杀人发力之时所留之物吧。” 鱼颜将整个作案过程一一道来，目光如炬，死死盯着蔺权。
蔺权听闻此言，仰头哈哈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张狂：“我若真的如你所说，为何不用随身兵器杀人，反而弃简就繁呢？”
“哼！侯爷卸甲罢兵之日，来其府上的文臣武将都要解下兵刃以示尊戴，你若用随身兵器杀人，我便会立刻判定行凶之人绝非府上宾客…… 你杀死侯爷之后，踏着油纸拉下排水闸门，而后手脚并用，迅速带上油纸爬入秘道，从城东水渠逃之夭夭，只等次日与你的属下在城南汇合。可你没想到的是，那条赤金龙也与你一起被冲进了城东水渠，最后被本州一个木匠打捞上来，落在了本府手中…… 你第二天前来哭丧，本府起初并没有怀疑于你，但你却做下一件极蠢之事。” 鱼颜说到此处，微微眯起双眼，目光中透着几分冷意。
“当夜罗捕头来到本官房中言说鱼肠噬主，你在旁边听闻，眼神瞬间闪过一丝阴狠，便趁机借题发挥，猛地一拍桌子，愤然离去，回去找来属下定好计策。罗捕头前去致歉，你不问青红皂白，抽刀就砍，一路穷追猛打，为的是引开众人。你们在前院打斗正酣，你的属下便趁机溜进薛大人房中，趁其不备，用迷香将正在房中的薛大人迷昏，换上他的靴子，悄无声息地来到本府房中盗剑杀人。锦衣卫全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武林高手，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简直是易如反掌，伪造现场更是家常便饭，那人事成之后便来到前院制止于你，你这才罢手。” 鱼颜一边踱步，一边将细节缓缓道出，眼神始终紧盯着蔺权。
“你杀死薛大人，当众放出鱼肠噬主之言，无非是两个目的：第一，杀掉薛大人，那间藏宝密室除你之外便无人知晓，你此后可以高枕无忧；第二，鱼肠噬主之论一出，试问有谁还敢再打宝剑的主意…… 你就只等着七天丧期一过，便可以带着鱼肠宝剑堂而皇之地离去，你杀人的真相从此石沉大海无人能断，好一个如意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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