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男孩,除了上学、劳动之外,好玩是我们的天性,而玩得最多的,就是打野仗。我们所处的时代,是军人特别吃香的时代,孩子们对军人有一种近乎无限的崇拜,能够看到的电影、连坏画等也大多讲的是战争,组织打仗,理所当然地成了我们学余、工余的必修功课。
当然,我们并没有受过正规的军事教育,大队的民兵训练虽然能够不时看到,但孩子们不在训练之列,我们也就无从得知大人们如何拼刺、如何分派兵力防守阵地之类。
从其种意义上说,我们这些孩子都是在战争中学习战争的,在三岁时,可以跑动起来了,我们就会跟在五六岁的小孩后面冲锋;等到五六岁,自己可以组织“小儿科”的战争,又可以跟在八九岁的小孩后面“运输枪支弹药”;一旦到了十来岁,我们便有了固定的队伍,一般生产队、大队为单位来组织人马,而孩子们的官职,必须通过多年的“征战”自动产生,在严酷的战场上,不管你的父辈有多厉害,或者你的家庭在当时是“专政对象”,只紧你有本事,总能够生存下来,并且一步步来到战场中的位置。
在这种原始的“战争”中成长,我虽然人长得比较瘦小,但善于学习与思考的天分得到了最大的发挥,很快就成了自己那个年龄段里一个小队、中队乃至大队的最高军事指挥官。
读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有一个孩子在战斗中意外骨折了,这回家长们急了,对这种行为进行了严厉的批评与禁止,我们每个人都挨了板子。学校也惊动了,按回家的路线和班级将学生分或若干“中队”“小队”,每队安排了队长,要求队长管好大家,放学路上不要打野仗,放牛山上也不能打野仗。我也被老师戴了个“中队长”的帽儿,管起了七八支“小队”几十号人。
让老师和父母们想不到的是,孩子们自有孩子的天地和天性,他们这样做,无意中给了我们组织更大队伍打仗的机会。此后,我们的队伍越打越大,好在再也没有出过大事故,再也没有被老师和父母知道过,并且在热闹了一阵之后自然而然地熄了火。
与打野仗相关的游戏性训练还有好几种:
一是撞飞机,由一个身材高大而强壮的孩子当作飞机,一个身体小巧灵活的孩子趴在飞机的背上,当作全能的飞行员(驾驶员兼投弹员),开始时互相对射子弹,然后是飞行员的身体进行碰撞、对干,若还是不能分出胜负来,就要弄成最惨烈的飞机对撞了,两架甚至更多架分属不同部队的飞机加快速度、轰隆隆地撞到一起,直到一方倒下为止。
二是挤油炸,孩子们分成两队,人数大数相等,道具主要有两种,长凳或者墙壁,游戏规则有点类似于现在的拔河,不同的是拔河往自己的方向使力,争取将对方拉过来,挤油炸却是往对方的方向使力,争取将人家挤走。由于没有用绳子将大家联系成一个整体,因此在挤的过程中,有些体力不支或技术不热的队员很容易被自己人挤出队伍,这时候战术比较得当的一方往往能够取得胜利。如果不能马上决出进负,这些被挤出的人又可以加入到自己队伍的最后,继续开挤,这时他们可以助跑来增加冲击力,也可能因此取得最后的胜利。
还有一种双人摔跤,规则有点宽松,双方都只能一只脚落地,有时候比较强势的一方会主动让一只手(即只动用一只手),无论规则如何,一般会弄一个有形或者无形的圈子,出圈或倒地老为负。有一回,不知是什么原因,我要和人家两兄弟对摔,小的那个都比我大一岁,但那个圈子则大得出奇,是一块三分多的水田,已经收割了晚稻正在晒秋,得益于场地的宽广,我采取“舍大取小”的战术,在跑动的过程中将那个小的摔在了地上,立即听到“啪”的一声脆响,对手惨痛地呼叫,我吓得立马跑出了战场。
孩子们经常进行的,还有一种纸面上的集体战争,主要是“官兵捉强盗”和“人吃鸡”两种:
“官兵”有五张牌,即“官”、“兵”、“保”、“盗”、“民”,官指挥兵,兵抓盗,盗欺民,民选官,很朴素的政治道理,由五个人坐一圈,每人抓一张牌,抽到“兵”的要发挥自己的能力,去抓到那个“盗”,而“盗”可以欺负“民”……
“人吃鸡”的牌人多一张,有“人、鸡、虫、棒、狮、虎”六张,依次是人吃鸡,鸡暻虫,虫蛀棒,棒打狮,狮咬虎,虎食人,我们最原始的动词知识、生物链知识,就这样不知不觉中被“玩”进了脑袋。
两个人的对战,以简单的战棋为主,有“对角棋”、“五子棋”、“斗皇帝”、“吃会酒”等好几种:
“对角棋”是一个正方形,再画上两条对角线和两条中线,每人三颗棋子,开始前排在相对的两条边上,以将自己的棋子排到一条对角线上为胜;
五子棋仍是正方形,不过中线和相应的对角线都增加了,每边有五个点,每人五个棋子,以自己的两颗棋子夹住对方的即为“吃”掉,或以一颗棋子将对方的一对棋子“挑”掉,将一方的棋子“挑”、“吃”完为止;
“斗皇帝”和“吃会酒”要复杂一些,其中结合了“数字游戏”、“路线选择”等众多技巧,在不画图形的情况下,光用语言无法表述清楚,估计等我们这一代人老去,就不会有人会玩这种古老的游戏了。
还有一种类似于“棋子”而又不是“棋”的战争游戏,虽然女孩子玩得更多、花样也更多,但男孩子同样的喜欢,那就是“捡子”。
我只学会了两种最简单的:一是以瓦片磨制成圆形的“子”,以互相对撞为成功标志,子可以是三粒或者五粒,对方会指定其中一粒为“定子”,操作方力争把余下的子粒两两撞中,又不能与“定子”相碰。另一种是以五粒小石头为子,把一粒握在手上为“飞子”,其余四粒撤在地上,依次将手中的那拉“飞子”扔向空中,捡起地上一粒、两粒、三粒、四粒石子的同时还要把“飞子”接到手中,中间的难度主要是撒子时造成的,有时要捡两粒时相距太远,有时是捡一粒时却有两粒离得太近甚至是粘在一起。
玩这种游戏,还有一个让大家乐此不彼的前奏,那就是挑选合适的“子”。那种经瓦片打磨制作的“圆子”,看起来简单,做起来也有技巧,选的瓦片不能太硬太老,否则不易打磨,也不能太软太嫩,否则经不起打磨,也经不起碰撞,当然磨得圆不圆、滑不滑,一方面体现了“子”的形象,也对游戏过程中能否顺利地对撞产生较大影响;有一些伙伴,居然会精心地用漂亮的瓷碗片来做这种“圆子”,那可以算是一种艺术品。
大家用得更多的那种“石子”,我们一般会选用一种叫“石燕”的东西,这个“石燕”其实是一种化石,那时在我们大队范围内几座石山上很少找得到,但在那些土、石共生的山头却有不少,只是一般都被淹没在杂草、土块之中难见真面目,一旦下了场暴雨,或者冬天谁烧了一把草火,小孩们就会三三两两地跑去那些地方搜寻,寻到的“石燕”,一般会有好看的纹路,但总会有一些泥土沾在上面,还会有一些棱角突兀在上面,更有一些是和很大的石头连根生在一起。于是,我们要用别的石头去敲打,拆下那“心仪”的部分,再细心地清洗残留的泥土,小心地打磨掉突兀的棱角。因为这种小石头其实是一种化石,因此会特别的硬,敲打和打磨的过程需要漫长而细心地进行,弄坏了的几率也很多,这样一来,弄一副好的“石燕”,可能会化上我们半年甚至一年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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