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雪府後門口一片靜謐,月光如水灑在地面。
潘安抱着胳膊,在寒風中已經打了第五個噴嚏,就在他凍得有些瑟瑟發抖時,終於聽見後門傳來 「嘎吱」 一聲輕響。
雪容姬披着一件大氅,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輕聲喚道:「檀郎哥哥?」
「是我!」 潘安聲音帶着幾分無奈與疲憊,應道,「你確定你喜歡的那個人不是心懷不軌嗎?哪有人會在這個時辰約姑娘見面的?這樣有損你清譽的,你懂不懂?」
他眉頭緊皺,滿臉擔憂地看着雪容姬,眼中滿是關切。
雪容姬聞言卻 「嘿嘿」 一笑,臉上洋溢着天真的笑容,拍了拍懷裡的包袱,興奮地說:「當然得要這個時辰啦!你沒聽那戲文里說夜奔夜奔嗎?不入夜,怎麼奔?」 她一邊說着,一邊蹦蹦跳跳地走到潘安身邊,眼神中閃爍着對未知的期待。
「夜…… 夜奔?」 潘安幾乎要疑心是自己一個人在靜夜裡等得太久,耳朵出了問題,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問道,「你跟誰奔?」
「當然是跟我喜歡的人,難不成跟你?」 雪容姬不由分說地便拉着他的手,力氣還不小,「我跟阿清哥哥約好了,今晚戌時五刻在城西的芝麻胡同碰面的。我一個姑娘家走夜路,畢竟不太好,這種事,不能帶上丫鬟,所以自然得叫上你啦!」
她說着,忽然又歪着腦袋對潘安甜甜一笑,那笑容如同春日裡盛開的花朵,「話說回來,你這人看久了,倒也不像原先那樣面目可憎了。」
「你……」 潘安氣得咬了咬牙,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卻忍着沒說話。
他在心裡暗自思忖,這小丫頭也不知道是被什麼樣的男人給迷惑了,居然好學不學學人私奔,還帶了這麼一大包細軟。倘若真是跟情郎走,倒也還說得過去,可是哪個男人會這麼沒眼光,帶個十來歲的小丫頭私奔呢?
思及此,他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情緒,將手中印了潘字的小燈籠塞給她,沒好氣地說:「你既然說我面目可憎,那你還是自己跟人家夜奔去吧。我不奉陪了!」 說完,他轉身頭也不回地便消失在了濃濃夜色里,腳步邁得又快又急,仿佛身後有什麼洪水猛獸在追趕。
雪容姬先是愣了半晌,呆呆地望着潘安離去的方向,眼神中閃過一絲失落。
她打量了一下四周漆黑的夜幕,眼中似乎隱有懼意閃過,她下意識地拉了拉身上的披風,又抱緊了懷中的包袱,小聲罵道:「還是阿清哥哥說得對,越是長得好看的人,越是壞心眼!」 她一跺腳,鼓起勇氣,自己便往城西方向走去,腳步帶着一絲決絕,卻又隱隱有些顫抖。
潘安卻悄然從黑暗中走了出來,他貓着腰,小心翼翼地一路尾隨到了芝麻胡同。
一看眼前的場景,差點沒氣得吐出血來。
還真有個人在等雪容姬,而且還是個和自己年紀相當的少年。
那少年生得五大三粗,胖得像一頭豬也就罷了,看他那一身破破爛爛的打扮,極有可能是這附近的流浪漢。
「阿清哥哥!」 雪容姬高興地迎上去,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眼睛裡閃爍着光芒。
誰知才剛到那少年面前,他就很是心急地問道:「怎麼樣?沒有人跟你來吧?」 他一邊問,一邊緊張地左右張望,眼神中透着一絲不安。
雪容姬連連擺手,急切地說:「沒有沒有,我把丫鬟都綁在房裡了!明兒一早我爹發現的時候,我們都走出好遠了!」
「那就好!」 少年明顯鬆了口氣,臉上的緊張神色緩和了一些,旋即話鋒一轉,「那銀子都帶了嗎?」 他的眼睛裡閃爍着貪婪的光芒,緊緊盯着雪容姬懷裡的包袱。
「帶了帶了!我所有值錢的東西都在這兒了!」 雪容姬一邊說,一邊掀開包袱,紅的瑪瑙,綠的翡翠,在月光下分外晶瑩剔透,散發着誘人的光澤。
隔了不遠的距離,潘安還是瞧出那少年眼中的貪婪愈發濃烈,仿佛要將這些珠寶都吞進肚子裡。
「阿清哥哥,有這些銀子,是不是就夠我們夜奔,然後給城隍廟的那些孩子們買宅子住,買肉吃了?」 雪容姬一臉天真地問道,眼神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
「夠了夠了!」 少年笑得合不攏嘴,臉上的肥肉都跟着抖動起來,迅速攏起包袱,笑眯眯地望向雪容姬,「容姬妹妹,那我就先代大伙兒謝謝你了!」
少年眼光閃過一抹狠絕,那一瞬間的表情讓人心生寒意。
潘安心知不妙,他心急如焚,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只好急中生智,忽然大聲喊道:「雪管家找到小姐了,你們快看,小姐在這裡呢!」
那少年一聽,二話不說轉身就要跑,動作慌亂得差點摔倒。雪容姬雖然還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卻也緊緊拉住他的衣服,焦急地說:「阿清哥哥,我們不是夜奔嗎?你走錯方向了,出城的話是朝這邊啊……」
「出你個頭啦!白痴!有這麼多珠寶,還出什麼城啊?」
那少年將雪容姬狠狠推倒在地,雪容姬驚呼一聲,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少年轉身便要走,腳步匆忙,恨不得立刻逃離這個地方。
潘安連忙飛奔出來,他心急如焚,跑得氣喘吁吁,上前想扶起雪容姬。結果剛彎下腰,便覺後腦勺兒被什麼東西狠狠砸了一下,他慘叫一聲,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
雪容姬顯然被眼前情勢的急轉直下驚呆了,她瞪大了眼睛,臉上滿是驚恐,伸出手怔怔地指向潘安身後:「你為什麼打人?」
那少年陰沉一笑,臉上的表情猙獰可怖,一把扯下潘安腰間的玉牌,又粗魯地扯亂他的頭髮,將他束髮的那枚玉環也拉了下來:「容姬妹妹這樣天真單純的大家閨秀一定不知道什麼叫賊不走空吧!看到這麼值錢的東西,我沒理由跟銀子過不去啊!」
「你……」 雪容姬眸光一沉,像是終於明白過來似的,忽然從地上爬了起來。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憤怒和不甘,緊緊握着拳頭,指關節都因為用力而泛白。
潘安一手捂着有濕熱液體湧出的後腦勺兒,一手緊緊拉住她想將她護在身後,誰知被雪容姬用力掙脫。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擔憂,大聲喊道:「別衝動!」
旋即,一陣人影閃過,伴着幾聲慘叫和噼里啪啦珠寶跌落一地的脆響。
只見雪容姬雙手揪住阿清的衣領,她的眼神中燃燒着怒火,右膝一頂,狠狠撞向他的下檔。
名喚阿清的少年,只來得尖痛呼一聲,便捂着下半身跳起腳來,臉上的表情扭曲,痛苦不堪。
「我叫你罵我白痴,我叫你拿板磚拍人!我叫你賊不走空!我叫你知道什麼叫天真單純!」 雪容姬顯然打起興致來了,她越打越起勁,臉上的表情兇狠得像一隻小老虎,狠狠脫下身上的披風扭成一股粗繩便朝阿清身上打去。
阿清疼得連地上的東西也來不及撿,只得抱頭狂奔而去,一邊跑一邊慘叫。
潘安立在原地,下意識地也捂住了自己的下襠,他的臉上一陣抽搐,忽然有點慶幸,自己之前想把這丫頭打暈了綁回家的念頭沒有付諸行動。
否則,現下遭殃的,恐怕就是他了吧?他在心裡暗自感嘆,到底是武將家出來的大小姐,動起手來,還真是頗有幾分母老虎…… 呃,虎虎生風的架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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