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街的大路邊,坐着兩個年齡相當的年輕人。
一男一女並肩坐着。
女的如瓷做的玉女神像般,面無表情地看着過往的路人,眼神中透着一絲落寞。男的則像泥捏的金童石塑般,只可惜披散着頭髮的腦袋上包了好幾圈白色的布條。雖然容貌生得極好看,但是陰沉着臉,一看便知心情不好。
「我就是在這裡遇見他的,當時他看見兩個小乞丐辛苦討來的錢被一個老乞丐搶走,就上去幫忙,把老乞丐打走了……」 雪容姬的聲音帶着一絲回憶的溫柔,緩緩說道。
「興許他只是想把那錢據為已有!」 潘安沒好氣地道,隱隱作痛的後腦勺兒提醒着他昨晚發生的事。他一邊說着,一邊輕輕揉着後腦勺,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想他潘安從小到大,規行矩步,父母長輩們無一不以他為傲。沒想到這次為了這丫頭,居然一時衝動不自量力衝出去想學人家英雄救美,結果不但沒救到人,反被人打破了頭。
雪容姬聞言扁了扁嘴,臉上露出委屈的表情,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孩子:「可是我當時看見他真的很英勇嘛!我跑去結識他的時候,他聽說我是雪家大小姐,居然還說我一點也不像傳說中的名門閨秀,長得很一般。我阿爹說了,忠臣們平日裡都不會隨意奉承別人……」
「所以你就認定他是忠臣?」 潘安冷哼道,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屑,那臭小子懂什麼叫好看嗎?這丫頭雖說乍眼一看的確不怎麼好看,可是發起蠻來,大眼睛亮晶晶的,叫人看了都不捨得移開視線……
「人家長這麼大,難得遇上一個這麼有男子氣概的人嘛!況且,他後來真的對我很好……」 雪容姬的眼神中充滿了回憶,臉上露出一絲甜蜜的笑容。
「那是因為人家知道你是雪肇大人家的千金,騙你夜奔,再搶你的錢,笨!」 他說着隨手便拍了一下她的額頭,動作有些急促,語氣中帶着一絲恨鐵不成鋼。
豈料,剛才一直都還表現得很淡定的雪容姬,忽然 「哇」 的一聲便哭了起來。
其哭聲之哀慟,嗓門之大,比起昨晚那記又快又準的撩陰腿的殺傷力,有過之而無不及。她哭得眼淚鼻涕一起流,肩膀一聳一聳的,看起來十分可憐。
以至於過往路人紛紛側目,甚至有好事者已經開始指指點點地低語起來。
潘安長這麼大還從沒試過被這麼多人用這種譴責的目光望着自己,他嚇得頓時手忙腳亂起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你,你別哭啊!當着這麼多人,人家怎麼想啊?」 他一邊說着,一邊手足無措地看着雪容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可是,我被人家騙了,你不但不安慰我還一直落井下石,還跟那人一樣也罵我笨!」 雪容姬淚汪汪的大眼瞅着他,聲聲控訴直逼潘安那虛虛的小心臟。
她的眼神中充滿了委屈和哀怨,雖然沒有成年女子的幽怨,卻也頗有幾分哀婉動人之處。
潘安心頭一亂,再加上被她這麼一瞧,自然有點腦子發熱,也顧不上許多,只好伸手學着小時候母親哄自己的姿勢,輕輕把她拉進懷裡:「好了好了,不哭了,沒事了沒事了,乖!」 一邊說,大手還一下一下地輕輕拍向她的後背,動作輕柔,仿佛在哄一個受傷的小動物。
雪容姬一愣,顯然沒想到他會有此一舉,一時也忘了哭了,怔怔地任由他抱着自己,全然忘了兩人現在身處何地。她的臉上露出一絲驚訝,隨後又漸漸平靜下來,靠在潘安的懷裡,似乎找到了一絲溫暖和安慰。
空氣中似乎有什麼東西隱隱發生微妙的轉變,就在兩人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時候,忽聽人群外,有人大聲叫道:「雪管家,找到小姐了,你們快看,小姐在這裡呢!」
潘安一愣,這台詞怎麼這麼熟?他的臉上露出一絲疑惑,腦海中迅速回憶起昨晚的場景。
緊接着,忽然出現的一大群手持棍棒的家丁,頓時讓他反應過來。
「好啊!哪來的小白臉,居然敢誘拐我家小姐私奔?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還敢摟摟抱抱,公然對我家小姐動手動腳?」
滿臉震驚的管家大人,眼見自家如珠如寶的大小姐哭得雙眼通紅被人抱在懷裡,頓時火冒三丈,衝着身後眾家丁一揮手:「兄弟們,上!拿下淫賊者,老爺必會重重有賞!」
「是!」 眾家丁頓時群情激憤,如潮水般涌了過來將他們團團圍堵住。他們一個個氣勢洶洶,揮舞着手中的棍棒,仿佛要將潘安生吞活剝。
潘安原本抱着雪容姬的姿勢一僵,下意識地便站起來將雪容姬護在身後,生怕那些棍棒無眼真的傷到她。他的眼神中充滿了堅定和勇敢,仿佛在向家丁們宣告,他不會輕易放棄保護雪容姬。
可惜,雪府的家丁們都是訓練有素的專業護衛隊,根本沒給他表現的機會,直接上去扭胳膊的扭胳膊,抱大腿的抱大腿,須臾之後,美名遠揚,才氣廣知的潘家二公子潘檀郎,被人橫着抬進了雪府。
他掙扎着,呼喊着,卻無濟於事,只能任由家丁們將他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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