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書 Inktalez
父親胸腔里的齒輪咬合聲突然加速,納米銀戒指的裂痕沿晶格蔓延,全息投影中浮現父親年輕時的面孔:「還記得柯伊伯帶的冰彗星嗎?這些量子擦除痕跡,是你親手抹去的星圖備份。」那聲音像是一場精密機械的交響樂,卻又帶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壓迫感。我的掌紋開始滲血——那些「CX-743」的編碼在皮下蠕動,仿佛無數條蛆蟲啃食着最後的人性。我低頭看着自己的手,血液順着裂紋流淌,滴落在地面上,濺起細小的漣漪。這場景讓我想起小時候,母親教我用蠟筆畫的第一幅全家福,而如今,這幅畫早已被撕碎,只剩下模糊的記憶碎片。
「實驗從你出生前就開始了。」
父親的聲音低沉而冰冷,像是實驗室里恆溫箱發出的嗡鳴。他扯開襯衫,肋間縫合線崩裂,露出機械脊椎。液壓管噴出霧狀冷卻液,帶着茉莉香精的氣息瀰漫開來。這種氣味刺入鼻腔,讓我瞬間想起車禍那天,母親頭髮上的味道。那不是普通的香水,而是她 DNA 的一部分,一種特殊的化學標記,用來追蹤她的存在。
「每次你救她,文明倒計時就加速。」父親繼續說道,他的語氣沒有一絲情感波動,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然而,這句話卻如雷擊般轟進我的腦海。我盯着他機械脊椎上的刻痕,那紋路與母親骨灰盒鎖扣完全一致。這不是巧合,而是一種刻意的設計,就像父親總喜歡把一切安排得井然有序一樣。
小女孩突然抓住我流血的手,裂紋從她指尖爬向我手腕。我感到一陣劇烈的刺痛,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侵入我的身體。監護儀屏幕炸開火花,投影出燃燒的實驗室畫面:穿防護服的父親正將針管刺入嬰兒眉心,嬰兒瞳孔閃過「CX-0」。這一幕讓我渾身僵硬,記憶如同洪水般湧入腦海。七歲生日那天,我以為自己收到了第一輛自行車作為禮物,但真相卻是父親在我枕骨植入了第一枚芯片。每一次所謂的幸福時刻,都藏着這樣的殘酷真相。
「當年車禍不是意外。」
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但內心早已翻江倒海。我盯着機械脊椎上的刻痕——和母親骨灰盒鎖扣的紋路一模一樣:「你是為了取出我腦中的監測芯片。」
父親的眼球突然彈出光學鏡頭,藍光掃描我的虹膜:「監測芯片?不,那場車禍是為了植入。」父親的話像一把利刃,狠狠扎進我的心口。我閉上眼,試圖平復呼吸,但耳邊傳來的齒輪咬合聲卻越來越清晰,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崩塌。
小女孩的尖嘯刺穿耳膜,瓷磚裂縫滲出瀝青般的黑色物質。
我的掌紋開始倒流:「00:00:10→00:00:49」,她的裂紋卻蔓延到脖頸——我們的時間竟然開始共享!恐懼和憤怒交織在一起,讓我幾乎無法思考。
「不要!」我怒吼一聲,撲向控制台。機械觸手迅速纏住我的腳踝,父親的聲音混着電流雜音:「看看你真正的使命——」
實驗室全息屏亮起,泛黃的實驗日誌自動翻頁:
「第七代載體(CX-743)需在情感衝擊下激活文明重置程序,建議採用親子相殺模式……」
母親臨終畫面突然插入記憶:她不是病死,而是被父親按進注滿液氮的艙體。
她最後的手勢是撕開自己胸口的「CX-692」編碼。
小女孩突然爬上操作台,泰迪熊殘骸接駁數據接口。
警報器嘶吼:「文明倒計時強制暫停,載體情感聯結超載——」
父親的眼球鏡頭轉向她,機械臂彈出激光刃:「錯誤代碼...清除...」
我撞開防護罩時,激光洞穿他的能源核心。
冷卻液噴濺在我臉上,帶着母親常用的茉莉花香。
「父親!」我接住他墜落的軀體,人造皮膚正在碳化。
他殘存的右眼變回人類瞳孔,顫抖的機械手指向小女孩:「她的編號是 CX-0...最初...完美品...」
小女孩跪坐在血泊里,裂紋正被金色光芒填滿。
她懷裡的泰迪熊睜開雙眼,童聲電子音響起:「文明重啟終止,執行最終指令:保護載體我——李默。」
父親胸腔里的倒計時發生器突然嵌入我掌心,血字更新:「人類文明剩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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