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外,一位年僅九歲的男孩在侍從的攙扶下緩緩步入殿中。他稚嫩的臉上充滿了困惑與不安,步伐不穩,卻努力保持著一絲威儀。他就是剛被董卓立為新君的陳留王劉協。
百官低頭,齊聲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聲音震徹大殿,卻透著一股壓抑的悲涼。
董卓站在一旁,眼中滿是得意。他看著跪拜的群臣,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向劉協拱了拱手,語氣冷硬:「陛下,群臣已賀,請下詔安天下。」
劉協緊抿嘴唇,稚嫩的雙手微微顫抖。他看了看身旁威風凜凜的董卓,低聲應了一句:「孤……孤知道了。」他的聲音那樣小,幾乎被淹沒在殿內的壓抑氣氛中。
賀禮結束後,董卓命人將何太后、弘農王,以及廢后的唐氏送往永安宮,嚴令封鎖宮門。宮外守衛森嚴,禁止任何人探視,連一絲消息都無法傳出。
曾經的少帝劉辯,如今淪為弘農王,被軟禁於深宮之中。他倚靠在宮門前,眼神呆滯,臉上的稚氣早已被無盡的恐懼取代。他喃喃自語:「我是天子……我應該是天子啊……」一旁的太后流著淚,緊緊攥住他的手,卻無言以對。
與此同時,董卓的權勢如日中天。他被封為相國,進朝時不用加快步伐,劍履可登大殿,整個朝廷在他掌控下俯首稱臣。每一次走入朝堂,群臣便如面對猛虎般屏氣凝神,生怕一個不慎惹怒了這位暴君。
一天,大臣李儒來見董卓,低聲勸道:「相國,您如今掌握天下大權,但尚未得到四方人心。要穩固基業,需收攬賢才。臣推薦一人,此人學識淵博,德才兼備,必能助您鞏固威望。」
董卓眉頭微挑,似笑非笑地問:「哦?是誰?」
「蔡邕,陳留名士。」李儒答道,語氣滿是敬佩。
董卓撫掌大笑:「蔡邕?倒也聽過他的名聲。既然如此,立刻徵召他入京!」
很快,徵召的文書送到蔡邕手中。他展開書信,臉色微微一變,長嘆一聲:「此時入朝,無異於與虎謀皮。若不去,卻又難保家族安危。」
蔡邕猶豫不決,數日後,董卓的使者再次登門,態度比之前更為強硬:「相國有令,若您再推辭不至,滅族伺候。」
蔡邕終於按捺不住,帶著滿腹無奈進京拜見董卓。
董卓見到蔡邕時,臉上罕見地露出真心的笑容。他起身迎接,甚至親自將蔡邕引入座位,語氣滿是讚許:「蔡先生,您終於來了!本相國早就聽聞您的大名,如今得見,真是如獲至寶啊!」
蔡邕低頭答謝,目光中透著隱隱的憂色。他知道,自己此行並非真心輔佐,而是被迫為暴君所用。
董卓對蔡邕格外厚待,短短一月內,便三次晉升他的官職,最終任命為侍中,時常與之談論國政。蔡邕表面恭順,心中卻不禁暗暗嘆息:「我雖在朝為官,卻無法匡扶天下,反助董卓為惡,真是無奈之極。」
困於永安宮的少帝劉辯,臉色日漸憔悴,雙眼浮腫,彷彿眼淚已將他所有的稚嫩沖刷殆盡。他坐在庭院的一角,望著院中漸黃的草地和搖搖欲墜的殘花,內心充滿無助與哀痛。何太后與唐妃相伴在側,卻無力安慰,只能默默陪他沉默。
「母后,」少帝的聲音低沉,仿佛一陣微風吹過,「如果父皇還在,這些事是不是就不會發生?」
何太后眼眶一紅,將他攬入懷中,聲音顫抖:「孩子,這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啊。」
正說著,兩隻燕子忽然從庭院上空飛過,它們輕巧地掠過破敗的欄杆,在殘垣斷瓦間飛旋,似在尋覓一處可棲的巢穴。少帝看著那對燕子,忽然感覺眼中熱淚再度湧出。他低頭沉思片刻,忽而開口,吟出一首悲憤的詩句:
「庭中孤燕雙雙飛,翅下長風無人追。洛水依舊繞宮殿,舊主淪落誰人悲。忠義何時天再見?滄桑冷月照空階。」
唐妃聽罷,忍不住紅了眼眶,低聲說:「陛下,您莫要再多想了,還是進屋吧,夜涼了。」
少帝卻沒有動。他伸出手,指著那對燕子,苦笑著說:「這些燕子能夠自由自在,而我呢?我,堂堂天子,卻只能困在這小小的庭院中,與草木為伴。我只是個天子罷了,還不如它們快活!」
何太后強忍悲痛,握住劉辯的手:「孩子,咱們要堅強。總會有忠臣為我們伸張正義的,總會的……」
少帝垂下眼簾,沉默不語。他知道母后只是寬慰自己,忠義之人何其稀少?更何況,董卓的爪牙已伸遍朝堂,誰敢冒險相救?
不遠處,傳來太監的腳步聲。他們神色冷漠地放下一籃粗糙的麥餅與清水,轉身離開,門鎖隨即「喀噠」一聲再次扣上。唐妃撿起麥餅,輕輕掰開,分給少帝與太后,自己卻推說不餓,只啜了一口清水。
庭院裡寂靜無聲,只有秋風時而捲起幾片落葉,低聲訴說著這座深宮中的無盡淒涼。
董卓得了少帝所作的詩後,眼神一沉,冷笑道:「區區詩句,竟敢懷怨朝廷,妄談忠義,這正是處死的好藉口!」他隨即招來李儒,冷冷地說:「你帶人到永安宮,速速結束此事,別留後患。」
李儒領命,帶著十名武士,殺氣騰騰地直奔永安宮。
此刻,少帝正與何太后、唐妃在閣樓上避暑。忽聽宮女驚慌奔來,跪倒在地:「李儒帶兵來了!」
少帝臉色刷白,手足無措:「他們來做什麼?母后,我該怎麼辦?」何太后雖滿心驚恐,卻強裝鎮定,扶住少帝的手說:「別怕,有母后在,沒人能傷你。」
門被粗暴地推開,李儒帶著一群全副武裝的士兵,直闖進來。他手持一壺酒,臉色冰冷,語氣平靜得可怕:「相國憐愛陛下,特賜壽酒,請陛下品飲。」
少帝抬頭,聲音顫抖:「壽酒?真是壽酒嗎?」
何太后站了起來,冷眼盯著李儒:「既然是壽酒,何不由你先喝?」
李儒眉頭一皺,厲聲說:「此乃董相國恩賜,豈容妄疑?太后若再多言,莫怪我無禮!」他揮手,身後武士已將利刃與白練擺在地上,森冷寒光讓人毛骨悚然。
唐妃跪地哀求,聲音中滿是淚意:「請公公寬恕!若是非飲此酒不可,妾願代陛下喝下,只求放過太后與皇上!」
李儒冷笑一聲,目光冰冷:「妳算什麼東西?也配替代君王赴死?」說罷,他端起酒盞,將其推向何太后:「太后,您應該以身作則,先喝吧。」
何太后目光灼灼地盯著李儒,憤怒幾乎將她的理智燒盡:「何進無謀,引狼入室,才有今日的禍端!李儒,你我都要下黃泉時,我定與你算這筆賬!」
李儒不耐煩地一拍桌子,厲聲喝道:「別再囉嗦!少帝,快飲此酒,免得生受皮肉之苦!」幾名武士上前一步,手按刀柄,逼近少帝。
少帝看著這壺酒,雙眼紅腫,淚水止不住地落下。他緊緊攥住母后的手,顫聲說:「母后,孩兒沒用,保護不了您……」
何太后心如刀絞,抱住少帝的頭,哽咽道:「孩子,別怕,咱們一家人一起去,那些奸賊,遲早會受到報應!」
少帝緩緩站起來,直視李儒,聲音中透著掙扎的平靜:「容我與母后說幾句話,然後我會喝。」
他回頭,雙膝跪地,淚流滿面:「母后,兒臣無能,不能再為您盡孝,求您保重……」接著,他轉向唐妃:「妃子,謝謝你一直陪伴在我身邊,是我沒能護你一生平安。」
評論 0 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