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疑云:戲院的幽靈 3: 玉佩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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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欞外的黑影倏地消失,月光重新淌進來時,我後背已經濕透了三層衫子。 0
王媽塞來的錦囊硌着肋骨,那半片翡翠耳墜的輪廓在衣料下凸起,像塊燒紅的炭。 0
廊下傳來靴子碾碎枯葉的脆響。 0
我貼着牆根往柴房挪,掌心汗漬把杏黃緞面浸成了赭色。 0
老榆木門閂插上時,吊在樑上的醃肉滴了滴油,正巧砸在錦囊鎖扣上。 0
銀搭扣彈開的瞬間,銅臭味混着茉莉香粉味衝進鼻腔。 0
染血的耳墜滾到稻草堆里,底下壓着枚青玉璧——比陳警長扳指還要潤三分的成色,邊沿刻着蝌蚪似的符號,倒像是梅老闆唱《洛神》時描的眉黛。 0
"叮!" 0
玉璧突然磕到牆角的銅臉盆,回聲震得我耳膜發顫。 0
十年前被賣進戲班那夜,嫡母往我懷裡塞銀元時,鐲子磕在楠木匣子上也是這個聲響。 0
我猛地把玉璧翻過來,背面細如髮絲的劃痕拼成個"蘭"字——正是梅老闆每日畫在眉心的花鈿樣式。 0
後槽牙咬得太緊,舌尖嘗到了鐵鏽味。 0
閣樓傳來二胡斷弦的嗡鳴,我攥着玉璧往戲台摸,月光照見虞姬自刎的寶劍還橫在鼓架上。 0
劍刃映出我脖頸後的海棠花瓣,已經變成了褐色的血痂。 0
陳警長的皮靴聲是在卯時響起的。 0
他撣着警服前襟的瓜子殼,翡翠扳指在晨光里泛着蛤蜊般的珠光:"小兔崽子又偷懶?梅老闆的棺槨該漆第三遍桐油了。" 0
我盯着他右手虎口的繭子,新結的痂還泛着粉——和梅蘭魚鱗甲領口處的抓痕一般形狀。 0
玉璧在袖袋裡發燙,我彎腰去抬棺材板時,聽見他腰帶上的銅扣擦過棺木的聲響。 0
"官爺,"我故意讓棺蓋砸在地上,震起浮塵里混着香灰,"昨兒收拾梅老闆妝奩,找着半盒茉莉頭油。" 0
陳警長撣塵的動作頓了半拍。 0
我掏出用紅綢裹着的瓷盒,掀開時脂粉味嗆得他眯起眼——盒底黏着根纏金絲的頭髮,在晨風裡輕輕搖曳。 0
十年前嫡母把我捆上黃包車時,髮髻上也纏着這樣的金線。 0
警棍"咣當"砸在棺蓋上。 0
 
陳警長拇指摩挲着扳指內側,那裡有道新鮮的劃痕:"不愧是梅老闆養的小猢猻,眼珠子倒比巡捕房的獵犬還毒。" 0
他突然俯身,樟腦味混着大煙氣息噴在我耳後:"知道黃浦江每天漂多少戲子嗎?" 0
我後頸的寒毛還沒立起來,前台突然炸開一陣喝彩。 0
陸老闆甩着水袖跨進靈堂,鳳眼斜飛入鬢:"陳警長好興致,這是要給我們加演《鍾馗嫁妹》?" 0
他腕上的蜜蠟佛珠擦過棺材,突然"啪嗒"斷了線,十八顆珠子滾進香爐灰里。 0
陳警長的扳指在棺材板上刮出刺耳聲響。 0
陸老闆俯身撿佛珠時,絳紅戲服下擺掃過我膝蓋——有什麼東西輕輕落進了孝鞋裡。 0
"阿強,"陸老闆起身時扶了我一把,掌心潮得能擰出水,"張團長府上今早差人來說,堂會的戲碼要換《霸王別姬》。"他尾音打着旋兒,像梅老闆唱"勸君王飲酒聽虞歌"時的顫腔。 0
我腳底踩着個硬物,形狀像是半枚虎符。 0
日頭爬上飛檐時,陳警長的皮靴聲消失在長街盡頭。 0
我躲進茅房褪下孝鞋,鞋墊里縫着的油紙包着一沓銀票,最上面那張印着張團長的私章——蟠龍紋中間缺了個角,和玉璧邊緣的刻痕嚴絲合縫。 0
陸老闆的水袖還掛在靈幡上,被風吹得像索命的白綾。 0
我摸着袖袋裡的玉璧,突然想起昨日梅老闆給我勾臉時,小指蘸的胭脂里摻着金粉:"阿強,這世道容不得真霸王。" 0
她當時在鏡面上畫了個圈,正好是玉璧的大小。 0
後台傳來武生們爭奪行頭的叫罵。 0
我咬破指尖在油紙背面畫了個月牙——和玉璧上那個"蘭"字缺了的口子一模一樣。 0
黃包車鈴鐺響到第三聲時,陸老闆的跟包在月亮門外沖我比了個"三",那是梅老闆生前與張團長約的暗號。 0
暮色染紅戲台楹聯時,我把玉璧塞進了虞姬的劍穗里。 0
街對麵茶館二樓,戴銅盆帽的男人正用煙斗敲窗框——三長兩短,和那晚閣樓傳來的腳步聲分毫不差。 0
更夫敲響初更梆子時,陸老闆的馬車停在了後巷。 0
車簾縫裡漏出半張撲了白粉的臉:"張團長最愛聽《夜奔》,說他當年就是唱着這齣戲進的上海灘。" 0
他遞來的戲摺子夾着張照片,穿戎裝的男人摟着梅老闆的腰,腰間佩劍鑲着塊青玉璧。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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