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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我攥着染血的銅製戲牌，耳畔還殘留着運輸機的轟鳴。
張團長倒在水門汀地上的血泊里，胸口的電子表仍在閃爍——05:00的紅光映着滿地炸藥，像極了梅姐咽氣時戲台頂棚碎裂的琉璃瓦。
"快搬！"陸老闆一腳踹開貼着"茶葉"字樣的木箱，露出底下碼放整齊的三八式步槍。
武生老趙撕開蟒袍下擺，露出綁在小腿上的硫磺粉，布料拂過槍托時騰起的青煙里混着北海道雪松香："這批軍火沾了硝化甘油，搬的時候別蹭掉漆。"
十五個戲班夥計穿梭在倉庫陰影里，油紙傘骨轉動的簌簌聲恰似撥算盤的脆響。
花旦小翠突然扯住我的袖口，她鬢角的白絹花浸了血，花蕊里的三棱鏢正指着西南角的通風口："十二個警察蹲在巷口，帶頭的揣着勃朗寧。"
戌時的梆子敲到第七下時，二十七個貼着"福"字的氣球飄出倉庫天窗。
我望着最後一個氣球炸成碎紙，突然聽見門軸鏽蝕的吱呀聲——陳警長的鱷魚皮鞋碾過門檻，鞋尖沾着的梨膏糖渣正是王媽今早削給看守的。
"好大的陣仗。"陳警長用槍管挑起我衣領，冰冷的金屬貼上喉結時，我聞到他袖口殘留的櫻花膏氣味，"張團長是南京特派員，你們這是造反！"
陸老闆突然大笑，翡翠煙嘴磕在鐵皮箱上迸出火星："陳長官要不要查查貨輪底艙？"
他蟒袍下的黃銅鎮紙露出半截，鎏金的"梅"字在月光下淌出血色，"二十七個東洋浪人的屍首，夠換三船盤尼西林了。"
水刑室的鐵鏈聲在子夜時分格外清晰。
陳警長掄起浸鹽的皮鞭，鞭稍掃過我鎖骨時帶起片血霧："說！誰指使你們炸軍火庫？"
我盯着牆上蜿蜒的水漬，那些水痕恰似虹口道場的布防圖。
當第七桶冰水潑上脊背時，通風口突然傳來三長兩短的叩擊——是王媽在洗衣房晾床單的暗號。
"造孽啊！"王媽抱着漿洗好的警服衝進審訊室，皂角味混着她袖口的硝鏹水氣息，"今早《申報》頭條您看了嗎？張團長私通日本人的電報底稿..."
陳警長的勃朗寧突然卡殼。
他掏槍的手僵在半空，槍管倒影里映着窗外飄進來的《大公報》，頭版照片上赫然是張團長與黑龍會頭目碰杯的側影。
"這些照片..."
"是梅姐臨終前縫在戲服夾層的。"我吐出嘴裡的血沫，看着相片邊緣焦黃的牡丹繡紋——那是梅蘭血衣上的金線，此刻正在審訊燈下泛着冷光，"陳長官不妨聞聞，相紙是不是帶着橫濱櫻餅的甜腥？"
法院門前的銀杏葉落第八片時，二十三個記者擠爆了旁聽席。
當法警搬出貼着"茶葉"封條的證據箱時，我突然看見小翠站在二樓迴廊，她鬢角的白絹花已換成紅山茶。
"被告無罪！"
槌音落下的剎那，王媽挎着菜籃從旁聽席站起，籃底漏出的梨皮螺旋狀鋪開，恰是通往法租界新倉庫的路線。
陸老闆的翡翠煙嘴突然炸響，飛濺的玉屑在陽光下劃出七道弧線——正是召集死士的暗箭令。
法警制服上的銅紐扣突然開始震顫。
我數着地磚縫隙里滲出的梨汁，當第十滴落在青磚"申"字紋上時，法院穹頂突然掠過三架運輸機的陰影——機翼下的旭日旗正拼成陳警長領口的鎏金徽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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