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疑云:戲院的幽靈 14: 拨云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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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院的石階還沾着晨露,我踩過第八片蜷曲的銀杏葉時,耳畔忽然炸開爆竹般的歡呼。 0
穿陰丹士林布衫的報童將《申報》甩成匹練,頭版梅蘭的遺照在油墨里浮沉,她嘴角的胭脂暈染開,像朵未綻就凋在雪地的紅山茶。 0
"英雄!" 0
黃包車夫撩起汗巾指着我,車鈴鐺撞碎在攢動的人潮里。 0
穿香雲紗旗袍的太太們擠到最前頭,孔雀石耳墜晃成一片綠雨,她們的手帕拂過我手背時,我聞見南京路老鳳祥金鋪特有的沉香味。 0
陸老闆的翡翠煙嘴在陽光下裂成七道弧光,墜地時卻化作銀元叮噹響。 0
穿短打的碼頭工人突然從人群里鑽出來,二十八雙草鞋底都粘着虹口倉庫特有的瀝青——他們扛起我和陸老闆的藤椅時,我數清每個人脖頸後都刺着梅蘭最拿手的虞姬面譜。 0
"梅老闆在天有靈啊!" 0
王媽的菜籃子撞在我膝頭,三顆沾泥的洋山芋滾出來,在青磚上拼出法租界新倉庫的坐標。 0
她哆嗦着掏出手帕包,褪色的藍布里躺着半塊玉佩——梅蘭跳《遊園驚夢》時總掛在腰間的羊脂玉,此刻正泛着刑訊室水牢特有的鐵鏽紅。 0
玉佩滑入掌心時,我嗅到王媽袖口殘留的硝鏹水氣息:"梅姑娘咽氣前攥着這玉佩,說它蘸過四十九個東洋浪人的血,比大羅金仙的符咒都靈驗。" 0
她枯槁的手突然發力,指甲掐進我腕上未愈的鞭痕,"如今這世道,能鎮邪的從來不是玉,是這個——" 0
她撩起衣襟,露出綁在腰間的德制手雷,保險栓上纏着的赫然是梅蘭戲服的金線。 0
陸老闆的蟒袍下擺掃過滿地銀元,銅錢大的翡翠扣突然崩開,露出內襯裡血繪的申城布防圖:"今晚百樂門有出新戲,《梁紅玉擊鼓戰金山》。" 0
他染着丹蔻的指甲划過我虎口的繭,"聽說男主角要戴黑龍會特製的鬼面盔,你說這面盔要是突然卡住..." 0
人群忽然爆出更洶湧的聲浪。 0
十二個穿學生裝的青年抬着梅蘭的楠木棺槨走來,棺蓋上密布的彈孔被紅綢填滿,遠看像極了她在《穆桂英掛帥》里中的那支穿雲箭。 0
我看見小翠扮成送葬的白娘子跟在棺後,她發間的紅山茶突然墜落,花蕊里滾出的微型膠捲正巧落進我鞋幫。 0
"阿強哥,"她唱崑腔似的喚我,水袖拂過我腰間玉佩時,三枚日式手裏劍叮噹墜地,"梅姐說戲台底下埋着比槍炮更響的傢伙什。"她足尖點地,繡鞋頭綴着的銀鈴鐺擺出蘇州碼子——正是今晚軍列經過北站的時辰。 0
子夜時分,我摸着戲院地板的拼花縫隙,第七塊金磚突然鬆動。 0
掀開暗格時,二十七個貼着"福"字的氣球模型躺在裡面,每個竹骨支架都刻着軍統上海站的密電碼。 0
最底下壓着梅蘭的手抄本《抗金兵》,空白處密密麻麻記滿虹口區下水道走向。 0
"這才是真正的戲牌。"陸老闆突然從鏡框後閃出,他手中的銅製戲牌裂成兩半,露出微型發報機的旋鈕," 0
 
法租界巡捕房換了德國造的保險柜,你說要是往鎖眼裡灌點特製的水粉..."他彈了彈蟒袍上的灰,那灰燼里分明混着大阪兵工廠特有的硫磺顆粒。 0
我攥着玉佩倚在梅蘭的梳妝檯前,鏡面裂痕將我的臉割成七塊。 0
當第一縷晨光刺穿胭脂盒時,那些裂紋忽然拼成完整的黑龍會徽記——鏡底滲出的血正緩緩勾勒出明日正午外白渡橋的倒影。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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