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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海浪拍碎在礁石上的轟鳴還在耳膜震動，我抹去臉上的硫磺粉末。
那個刻着No.493827的齒輪在掌心發燙，像梅蘭唱《貴妃醉酒》時失手打翻的鎏金酒盞。
賭場霓虹在三個街區外閃爍，玻璃旋轉門映出我西裝革履的倒影——領口別着的翡翠領針里，嵌着從爆炸現場摳下來的硫磺石碎片。
"先生換多少籌碼？"
荷官指甲縫滲着茉莉香膏，和陸老闆蟒袍上沾的一模一樣。
我將十塊鷹洋推過檀木台面，銀元撞擊聲里藏着微型照相機的快門輕響。
第三張賭桌旁穿條紋馬甲的男人正在捻牌九，他袖口露出的伯爵表鏈節上，蘇州碼子烙着"三菱倉庫"的鋼印。
骰盅掀開的剎那，穿和服的女侍應生托着清酒擦肩而過。
她木屐在波斯地毯留下的櫻花狀水漬，正與梅蘭信上畫的黑龍會暗號重合。
我假裝踉蹌扶住賭桌，袖口抖落的鎂粉在吊燈下綻成白霧——三十七步外貴賓室的黃銅門把正在反光，上面殘留的硝鏹水蝕痕組成了"菊"字。
"周先生也愛玩二十一點？"
穿藏青西裝的日本人突然擋住去路，他領帶夾上的菊紋被水晶燈折射出七重光影。
我摸向口袋裡的戲牌，蟒蛇浮雕的鱗片突然刺破指尖——陸老闆的鳳仙花汁混着血珠，在綠呢賭檯上洇出半幅吳淞碼頭布防圖。
田中隆吉的懷表鏈子纏住我的籌碼堆，"聽說周公子在霞飛路有家鐘錶行？"
他翻開的掌心紋路里，微型膠捲正滲出法租界巡捕房的血跡。
我笑着將骰子擲向輪盤，象牙點數在翡翠轉盤上撞出《四郎探母》的梆子調——三紅四白，恰是軍統密電碼里"截獲"的代號。
貴賓室的沉香突然凝成實體。
五個穿立領制服的日本人正在傳閱文件，雪茄煙霧勾勒出虹口電廠的結構圖。
我借着點煙湊近檀木茶几，火柴光里瞥見"二十日丑時"的字樣——那天正是天皇誕辰，外灘所有鐘樓都會敲響《君之代》。
"周先生嘗嘗這個。"
田中遞來的清酒盅底沉着未融化的氰化鉀結晶，杯壁內側用胭脂寫着"快走"。
我突然劇烈咳嗽，噴出的酒液在羊絨地毯燒出焦痕。
藏在假牙里的磁石開始發燙，那是梅蘭塞進我牙縫的微型引爆器，此刻正與牆內埋着的電線共鳴。
穿香雲紗的女人推門進來時，發間玳瑁簪已經換成黑龍會鋼刺。
她手中的密碼本嘩嘩翻動，每一頁都粘着上海閘北區的照片——橋樑、糧倉、自來水廠，全都用紅筆圈着爆炸當量計算公式。
我假裝彎腰拾打火機，袖珍相機在膝蓋處連續震動，膠片上最後一道光定格在"海軍陸戰隊特別通行證"編號上。
窗外突然響起消防車的警笛。
田中猛地掀翻賭桌，文件雪片般飛散時，我看到某張地圖上畫着貫穿租界的紅線——終點是堆滿青黴素藥品的廣慈醫院。
穿馬甲的男人掏出南部式手槍的瞬間，我扯斷懷表鏈子甩向枝形吊燈，十二枚齒輪軸承在空中炸成鋒利的菊紋暗器。
"周先生！"
田中的嘶吼混着玻璃碎裂聲追來。
我撞開消防通道的瞬間，背後傳來密碼本燃燒的焦糊味。
逃生梯扶手上的露水正在凝結，慢慢聚成梅蘭教我認過的密寫符——"子時三刻，百樂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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