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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消防通道的鐵門在背後轟然閉合，梅蘭用密寫符咒凝成的露水正順着扶手往下淌。
我扯開浸滿清酒的領帶，西服內襯裡微型相機的齒輪發出細碎嗡鳴——那些拍下虹口電廠結構圖的膠片，此刻正隨着我狂奔的節奏拍打肋骨。
百樂門霓虹招牌在三個街區外明滅，後巷蒸騰的泔水味里混着硝煙。
穿香雲紗的女人從二樓防火梯躍下時，木屐在青磚上擦出火星，她發間鋼刺撕開的空氣帶着硫磺味。
"周先生！"
她甩出的密碼本在空中散成紙蝶，每片都映着梅蘭唱《遊園驚夢》時的眼波。
我翻身滾進餛飩攤的帆布棚，滾燙的鹼水潑在追兵皮靴上滋滋作響。
竹匾下壓着的《申報》頭版突然捲起邊角，露出陸老闆用胭脂畫的撤退路線——沿着蘇州河漂流的荷花燈，第七盞藏着舢板鑰匙。
碼頭起重機投下的陰影里，兩粒煙頭忽明忽暗。
我假裝彎腰繫鞋帶，袖口抖落的鎂粉在月光下凝成白鶴——梅蘭教的障眼法奏效了，追兵的南部式手槍打碎了水缸里的月亮。
跳上舢板時，綁在橋墩上的發報機突然震動，摩斯碼敲擊聲混着潮汐節拍："丑時三刻，廣慈醫院。"
陸老闆的茶樓藏在梧桐樹影深處，二樓飄窗垂着唱《長生殿》用的金絲幔帳。
我摸着牆上第三塊琉璃瓦，暗門後的密室飄來大煙膏混着硝石的氣味。
他正在用描眉筆在旗袍內襯寫密電，聽到虹口電廠的爆炸當量時，筆尖戳破了真絲面料。
"二十日丑時..."陸老闆的翡翠扳指在沙盤上劃出深痕，漕河涇的水道圖被切成碎片，"他們要炸的不是電廠。"
他突然掀開檀木匣，裡層夾着的法租界地圖正在滲血——紅筆圈住的廣慈醫院地下，標着美軍秘密軍火庫的坐標。
暗門傳來三長兩短的叩擊聲。
穿陰丹士林布旗袍的女學生捧着藥箱進來，繃帶里卷着微型膠捲。
她低頭為我包紮掌心傷口時，發梢茉莉香混進了火藥味——和賭場荷官指甲縫裡的氣息一模一樣。
窗外響起賣夜宵的梆子聲，陸老闆突然打翻茶盞。
碧螺春在紫檀桌面漫成黃浦江的輪廓，他蘸水寫下的"三號碼頭"正在被血跡吞噬。
我摸向腰間戲牌時，蟒蛇浮雕的鱗片突然翻起，露出半張皺巴巴的船票——明天正午開往香港的怡和號。
穿長衫的報童撞開門時，晨報頭條還在滴油墨。
田中隆吉的訃告占了四分之一版面，配圖卻是梅蘭在卡爾登戲院謝幕的照片。
陸老闆的鼻煙壺摔碎在地，象牙雕的牡丹花蕊里露出半截氰化物針頭。
"戲院今晚唱全本《白蛇傳》。"他踩碎鼻煙壺時，青磚縫裡滲出黑龍會的菊紋暗號。
我接過他遞來的蟒袍，水袖裡縫着的不是金線，而是微型雷管的引信。
戲服內襯密密麻麻寫滿數字，每個墨點都對應着日軍在十六鋪的暗樁。
申時三刻，暴雨砸在百樂門的霓虹燈管上。
我對着化妝鏡粘須髯時，梅蘭留下的胭脂匣突然彈開，鏡面浮現出用髮絲繡的摩斯碼——"青蛇換劍"。
更衣室的門軸吱呀轉動，穿白色西服的日本人握着戲單，他袖口露出的伯爵表鏈節上，蘇州碼子正顯示倒計時：2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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