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白府一掃前幾日的晦暗氣氛,到處張燈結彩,掛滿了紅燈籠,窗戶門上也都貼滿了大大的 「喜」 字,洋溢着喜慶的氛圍。
迎親的隊伍吹吹打打,熱熱鬧鬧地走在街上。
騎在馬上的萬少白卻是一臉嚴肅,絲毫沒有迎親的喜悅。今日要抓的可不是普通的江洋大盜,而是從未見過的鮫人,此事能不能順利進行,他實在不敢說有十足的把握。
聽語輕輕掀起轎簾的一角,偷偷看了眼旁邊騎着棗紅大馬的萬少白,見他一臉憂慮,不禁抿嘴一笑:「喂,今日可是娶親,你一個板着臉的人騎着馬在喜轎旁邊很殺風景的。」
萬少白低頭看了眼聽語,她頭上的珠簾鳳冠隱約擋住了她的容顏,但是那輕輕上揚的紅唇,和珠簾後面那雙烏黑靈動的剪水秋眸,讓人不禁遐想珠簾後的容顏是何等明艷動人。
看見萬少白對着自己發呆,聽語臉上暈染的胭脂似又更深了幾分,她頓了頓,故作鎮靜地說道:「看什麼看,姑娘我現在一定是美艷得不可方物吧?」
萬少白尷尬地轉過頭去,沒有答話,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道:「今日,你很美。」
想不到萬少白會如此回答,聽語一時反應不過來,那打趣的笑容停滯了一下,接着輕輕地放下轎簾,溫聲說道:「若今日你穿的不是這身藍色衣袍,你說旁人會不會以為是你在娶親呢?」
「會的。」 萬少白輕聲答道。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喧鬧的喜樂和鞭炮聲淹沒了所有的聲音,這若真的是支迎親的隊伍該有多好,只可惜,這一切不過是為了引出鮫人而設的圈套。
一切都按照程序有條不紊地進行着。新娘在拜堂後被送入了後院的新房。
外面人聲鼎沸,里院的安靜越發襯出外面的熱鬧。
拜堂時,二夫人依舊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樣子,受完新娘一拜便掛着一絲冷笑回房了。
三夫人因那日昏厥,這兩日都是昏昏沉沉的,今日也沒讓她出來,聽說餵了藥,在自己的房中安睡。
聽語百無聊賴地坐在大紅色瀰漫的喜房中,隱隱聽到外面不時傳來 「喝一杯」 的聲音,越發覺得沒意思。她對着身後輕聲說道:「不知道那個鮫人什麼時候出現,我都快餓死了。難道真的要洞房?」
躲在床幃後面的萬少白被 「洞房」 兩個字嗆了一下,輕咳幾聲說道:「和白老爺說好了,到時他去大夫人那裡。」
「那這裡今晚只有我們?」
「嗯?」
「沒什麼。」 聽語似是想到了什麼又不好開口,本想一帶而過,但還是忍不住說道,「你說將來要是那些公子聽說我和一個老頭子拜過堂,還和一個捕快共度一夜,會不會不敢娶我?那我不是嫁不出去了!」
「我會娶你。」 萬少白沉默了一會兒,一字一句認真地說道。
聽語怔了怔,慶幸還好現在萬少白看不到此刻自己紅透的雙臉,但還是故作不在乎地說道:「誰說要嫁給你了!」
「……」 對於聽語的這一回答,萬少白不知該如何應對,在心中只能感嘆女子心思的古靈精怪,實在是捉摸不透。
「除非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聽語竊喜的笑聲傳入萬少白的耳中,萬少白臉上也泛起笑容,回道:「你說。」
「你再唱一首曲子給我聽,然後求我嫁給你做妻。要娶個娘子回家哪有那麼容易!」
萬少白聽到 「曲子」 二字,臉色瞬息萬變,上次唱歌的尷尬場景還歷歷在目,聽語當時笑成那個樣子,他哪裡還敢開口唱第二次。萬少白只覺得被噎到了,輕咳了幾聲。
「噓!」 聽語打斷了萬少白的咳嗽聲,屏息凝神聽了一會兒,神色緊張地說道:「鮫人出來了,它在唱歌了…… 四夫人、翠兒死的那晚,便有這樣淒婉的歌聲夾在風裡……」
「擊鼓其鏜,踴躍用兵。土國城漕,我獨南行。從孫子仲,平陳與宋。不我以歸,憂心有忡。愛居愛處?愛喪其馬?於以求之?於林之下。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於嗟闊兮,不我活兮。於嗟洵兮,不我信兮。」
歌聲傳入聽語的耳中格外清晰,那是女子的歌聲,悠揚婉轉,卻又帶着無限哀怨和淒涼。
萬少白自然是什麼都聽不到,只能儘量調慢自己的呼吸,讓聽語聽得更加清楚,同時,右手也悄悄地附上了搭在腰中的劍,做好隨時出擊的準備。
聲音越來越清楚,越來越近,近得能聽見歌聲中夾雜着水滴滴落在地的響聲。
聽語低聲對萬少白說道:「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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