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 「吃下」 月色傾這株小嫩草,雷大公主着實花了一番工夫。
先是派人將他祖宗八百代的底細查了個一清二楚,再摸清了他的興趣愛好,最甚者,連他一天的行程都細細查來,還做了總結報告。
總得來說,月小嫩草身家清白,家父貴為太子少傅,博學多才;家母出身不高,品行卻不錯。他無不良嗜好,也沒有心上人,真是哪裡都挑不出毛病。
只單單一點,此人太過乏味,每天除了上朝下朝,其他時間不是在書房看書,就是在書房看書,或者還是在書房看書。
雷大公主親自跟蹤了幾天,本想來個意外邂逅,可實在找不到機會。經過她一番慎重思量,她決定主動出擊。
這一天,月黑風高,月小嫩草正在書房看一本古書,就聽頭頂上一陣叮叮噹噹的響聲,似乎有人在拆磚掀瓦。
接着,就見雷大公主身着五彩紗衣,背後吊着黑色繩索,做仙子下凡狀,飄然而下,足下生風,穩穩落在月小嫩草的書桌上,開始跳完了一整支《月下嬋娟》。
這是月色傾早些年寫過的一齣戲,《月下臨仙》中的場景。
月小嫩草抬頭看了看屋頂的大洞,又看了看正努力搔首弄姿的雷大公主,真是無言以對。
兩兩對視許久,才冒出一句話:「公主好興致。」
「月下臨仙,緣定三生。你不覺得這句戲詞用在此時,也很貼切嗎?」雷大公主語笑嫣然,衣袂飄飄,足不沾地,纖塵不染。
這可苦了頭頂上負責拉繩的宮女太監,一個個累得齜牙咧嘴,額頭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
「臣不知戲詞用在此時貼切不貼切……」 月小嫩草緩緩起身,收起手中書卷,邊說邊朝門口走,如玉的面上笑容淡淡,如君子謙謙。
他邊退到門外,邊提醒吊在半空中的雷大公主,「臣只知臣家的房頂遠不如大內,受不得那麼多人的重量,聽這房頂嘎吱聲響,臣判斷,房頂快塌了。」
「啊?」 前一秒鐘還美得冒泡的雷大公主驚呼一聲,抬頭去看,果然看到頭頂上被自己拆出來的大洞正在擴散,泥土和瓦片正嘩啦啦往下掉。
她想跑,可是頭頂上那群笨蛋還死死地拉着她背後的繩子,跑也跑不了。
正驚慌失措時,門外的謙謙君子月小嫩草負手而立,隱忍笑意,不慌不忙關切道:「公主,情況不太妙,需要臣相救否?」
美人當前,雷大公主還想矜持一番:「月大人若能搭救一把,本宮定當感激不盡…… 啊,快來救我,渾蛋……」
瓦片都砸在腳上了,頭頂上的奴才們還在表忠心:「放心吧,公主,奴才們死都不會放手的。」
奴才們是不能指望了,所以雷大公主這最後一句求救幾乎是哭喊出來的。
月小嫩草微微一笑,慢條斯理地施了一禮,道:「臣遵命。」
這才飛身掠進書房,劃斷繩索,一個旋身掠到門外,動作利落,片瓦不沾。
下一秒,只聽 「轟」 的一聲,屋頂果然塌了一大片。
雷大公主滿身是土,狼狽不堪,頭髮也亂蓬蓬的。
再看美人,依然光華萬千,仿佛剛才的混亂與他毫無關係。從小到大,從來都是自己比別人美,何時被如此這般比下去過?
雷大公主很鬱悶,覺得自己很沒面子,也懶得再扮什麼賢良淑德了,腳一落地就跺着腳,罵着不中用的奴才,憤恨而去了。
留下月小嫩草站在原地,對着那個罵罵咧咧的背影看了許久,慢慢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來。
這樣氣急敗壞的背影卻是無比熟悉的。
曾經那個破敗的院落里,有個女子也曾這麼氣急敗壞過,只是那時他還年幼,並不知道眼前那個姐姐在氣什麼。
只知道他是第一次看見這麼美麗、這麼高貴的人,仿佛天仙一樣。
他極力討好,將家裡最乾淨的一張板凳搬到她面前:「姐姐,你坐,姐姐,你真好看,比畫上的月下仙子還美。」
「滾開。」 那個姐姐竟不領情,一腳將板凳踢開,嫌惡地揮着手,「別靠近我,又髒又臭的,醜死了,本公主最看不得醜陋的東西。」
自己是什麼時候變得不愛說話的,追溯起來,那句嫌惡的話大概是個源頭,今天想來,依然如鯁在喉。
她還是那個樣子,一點也沒變呢。
只不過,不知她是否還記得當初那句玩笑似的許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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