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栽進裂縫的瞬間,後頸傳來玉質化的刺痛。
那些從青銅門裡伸出的手臂抓住我的腳踝,掌心血眼汩汩冒出碧色液體,沿着我的腿攀爬成甲骨文。
"閉氣!"
沉星染血的手掌捂住我口鼻。
他左眼的鎏金色正在吞噬最後一點瞳仁,玉化的右臉裂開細紋,露出底下青銅色的骨骼。
冰層在我們頭頂閉合的剎那,我聽見此起彼伏的鎧甲碰撞聲。
透過三尺厚的冰面,數百具玉化士兵正邁着整齊劃一的步伐包圍太和殿,他們眼窩裡凝結的碧血隨着動作簌簌掉落,在漢白玉地磚上蝕刻出卦象。
密封艙突然發出高頻蜂鳴,伽馬射線穿透培養液時泛起幽藍熒光。
我腕間的胎記像烙鐵般灼燒,故宮的朱紅宮牆在量子漣漪中扭曲成上海租界的灰磚洋樓。
黃包車夫的吆喝聲與太監尖細的傳旨聲重疊,穿長衫的賬房先生從玉階上摔下來,懷裡的銀元變成龜甲四散飛濺。
"讓開!"
沉星完全玉化的右臂炸成青銅碎屑,劍鋒劈開的空間裂縫裡,我窺見冷凍艙標籤上的2099年日期。
他殘存的左手正以肉眼可見速度機械化,齒輪咬合聲混着喉管里漏出的電子音:"研究所…備份…"
皇帝的狂笑震碎琉璃瓦。
他五指插進七皇子天靈蓋,少年皇子渾身精氣化作金線鑽進龍袍褶皺。
禁軍統領的頭盔突然炸開,血肉在王座前凝結成丹陛。
當最後一名金吾衛被吸成乾屍時,龍椅上的男人已然恢復二八樣貌,指尖垂落的血珠在半空凝成玉髓。
"血祭!"
我劃破掌心按在青銅巨門。
地脈轟鳴聲中,門縫裡射出的卻是耀斑般的光束。
首輔的翡翠護甲在激光中汽化,她暴露出金屬骨骼的右手插入髮髻,拔出的金步搖竟是微型信號發射器。
國師的道冠被餘波掀飛,露出頭皮上植入的量子芯片。
他掐訣的枯爪突然抽搐着結出二進制法印,太和殿的盤龍柱表面浮現賽博符文。
禁軍屍體開始機械重組,他們的脊椎骨彈出碳纖維刀刃,眼窩裡亮起紅外射線。
"《玉髓公約》第三條款!"
首輔的尖嘯帶着電磁雜音。
太極殿穹頂降下全息投影,我看到2099年的自己在協議上按下指紋。
視頻里的白大褂突然轉頭,與此刻龍袍加身的帝王異口同聲:"清除冗餘樣本。"
沉星胸腔內半塊CPU爆出電火花。
他機械化的左手突然掐住我咽喉,玉化的右半身卻死死扣住自己手腕。
在劇烈抽搐中,我聽到兩種聲音從他喉管里撕扯而出:"驪山…核…快走!"
三皇子的殘軀突然蠕動。
那些被皇帝拋棄的翡翠碎骨自動拼成玉璽,砸在全息投影上的瞬間,整座皇城開始坍縮。
乾清宮的地磚浮現光纖脈絡,鎏金穹頂露出鋼筋骨架,穿梭在迴廊里的宮女化作像素消散。
胚胎的哭聲刺穿耳膜。
培養艙里的嬰兒睜開九重瞳孔,他臍帶連接的導管正在吞噬玉化士兵。
我摸到後頸凸起的控制芯片,前世手術台上的無影燈與祭壇血焰在視網膜上交疊。
沉星最後一塊人皮徹底脫落。
他齒輪組成的左手突然刺穿自己胸腔,扯出冒着火花的CPU按在我掌心。
量子糾纏的藍光中,我看到二十三個時空的自己在培養艙里同時睜眼。
"協議…失效…"
首輔的碳化頭顱突然裂開。
她鑲嵌着紅寶石的唇齒間,吐出的卻是我的聲紋密碼。
當機械觸手穿透皇帝胸膛時,他手中的玉髓竟與胚胎的啼哭產生共鳴,在太極殿上空凝結成第二顆月亮。
全息投影突然扭曲。
2099年的我對着鏡頭舉起解剖刀,刀尖正指向嬰兒額頭的條形碼——那是我丟失的工號,是首輔裙擺上的刺繡,是沉星CPU的序列號。
量子風暴掀開地磚的瞬間,我看到無數個自己從裂縫中伸出手來。
"時空錨點要重合了…"
沉星殘破的發聲器里擠出這句話,他齒輪咬合的左手突然將我推向三皇子殘留的玉璽。
在意識消散前,我聽到二十三聲嬰兒啼哭合成一句讖語:"玉髓已成,天門將啟!"
整座皇城突然陷入絕對靜止。
漂浮的碧血凝成量子云團,首輔的機械觸手懸停在我咽喉三寸處,連胚胎眼睫上的培養液都定格成水晶珠串。
唯有那枚染血的CPU還在我掌心發燙,燙得像是要熔穿時空。
二十三道裂縫同時在穹頂綻開。
每個裂縫裡都站着穿不同服飾的我,白大褂的、龍袍的、囚服的、宇航服的…我們同時舉起右手,腕間的螭紋胎記拼成完整星圖。
當北斗第七星亮起的瞬間——
嬰兒臍帶突然勒住我脖頸。
培養液倒灌進氣管的剎那,我聽見此起彼伏的爆炸聲從歷史長河各個節點傳來。
沉星完全玉化的頭顱扯出慘笑,他碎裂的CPU里傳出最後一句帶着電流聲的警告:"別讓玉髓…回到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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