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高懸,清輝灑落在冷府的長廊上。
冷少清靜靜地佇立在那裡,身影被月光拉得修長。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那腳步聲似乎頓了一下,隨後,朝着反方向漸行漸遠。
他緩緩轉過身,目光如炬,果然看到那抹熟悉的倩影,心中一緊,脫口而出:「你還要避我到幾時?」
白幼蓮聽到這聲音,身體猛地一怔,緩緩轉過身來,臉上神色平靜,反問:「我為何要避你?」
冷少清邁着沉穩的步伐走過來,高大的身形站在她面前,微微俯視着她,語氣中帶着一絲急切與質問:「這話該我來問,這些天,你處處躲着我,到底是為什麼?」
「你我終歸男女有別,按理說,也不應該太親近。」 白幼蓮神色淡淡,語氣平和地說道,眼神卻不自覺地閃躲着。
冷少清的眼睛驀地一沉,眸中閃過一絲失落與疑惑。
這時,管事匆匆走來,恭敬地說道:「當家,許記成衣鋪的許師傅來了,您看……」
「叫他到我屋裡!」 白幼蓮眼眸瞬間一亮,臉上浮現出一抹期待,抬腳就要離開。
卻被冷少清伸手攔住,他眉頭緊皺,臉上帶着幾分不悅:「不是說男女有別嗎?叫一個裁縫到屋裡,也不怕惹人閒話?」
「許師傅是來為我做新旗袍的,有何不妥?」 白幼蓮臉色一冷,繞過他,徑直朝着屋裡走去,腳步急促而堅決。
「大半個月才能見你一次,我想得心都疼了!」 屋內傳來一個男人低沉而溫柔的聲音。
「噓,小心叫人聽見……」 緊接着是白幼蓮輕柔的回應。
門緊緊闔上,細碎的話語伴隨着曖昧的錦帛摩擦聲傳入冷少清的耳中。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理智告訴他不該去管、不該去聽,可他的腳卻如生了根一般,無法挪動,身體也因為憤怒與震驚而變得僵硬。
她居然……「砰」 的一聲,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一腳踹開了門。
屋內,兩人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震住,慌亂地分開。
白幼蓮的目光落在冷少清身上,怔了一怔,眼中滿是驚訝與尷尬,怎麼是他?她還以為是…… 很快,她臉上浮上羞惱的神情,杏目圓睜,怒聲質問道:「冷少清,你這是哪門子的規矩?!」
冷少清瞪着那個叫許生的男人,眼中仿佛要噴出火來,從牙縫裡吐出一個字:「滾!」
許生似乎被嚇得不輕,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冷少清一步步朝着白幼蓮走去,臉上的笑容帶着幾分古怪與嘲諷:「你說討好那個日本人是為了冷家,那麼這個姓許的呢?一個小裁縫,難道也能幫到冷家,幫到你?」
白幼蓮輕輕搖搖頭,臉上露出一抹複雜的神情,輕聲說道:「他是不能幫我什麼,可我就是喜歡。」
「你說什麼?」 冷少清難以置信地望着她,眼中滿是受傷與疑惑。
「那天你不是問我為什麼嫁進冷家,嫁給你叔父?那麼我告訴你。」
白幼蓮笑了,笑容里卻帶着一絲苦澀與決絕,「那一切都是我自願的。我本是這樣的人,我就是喜歡大權在握,喜歡將一切捏在手裡,喜歡男人圍着我轉,我受夠了從前的苦日子,明白了嗎?錯就錯在,你沒有告訴我你是誰,否則,說不定與冷坤相比,我還會選個年輕些的。」
「你 ——」 冷少清瞪大了眼睛,難以相信這些話是從她口中說出。
「冷少清!」 白幼蓮打斷他的話,語氣變得強硬起來,「之前的事我不計較了。但從今天開始,你給我記住,如今的冷家,我是當家,若你再像那夜或今日一樣不識規矩,就給我搬出去!」
湖水碧綠,青山如黛。
曾經,她笑語嫣然地說:「少清,我等你,不管是四年還是四十年,我都等你……」
那一切,原來,她早已忘了。
他永遠不會忘記,當他因為叔父的死趕回來,卻看到那個夢中的女子披麻戴孝坐在大堂之上時的心情。
那個四年前說等他回來的女子,居然嫁給了自己的叔父,成了山城冷家莊園的當家主母,他的嬸娘,再也不是那湘鄂湖畔,他所熟悉的那個 —— 愛人。
冷少清盯着白幼蓮,仿佛看着一個陌生人,良久,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嬸娘的教誨,侄兒記住了。只望嬸娘也記住,哪些事,是一個循規蹈矩的孀婦不該做的。」
他走到門口,忽地轉過身,仿佛喃喃自語:「有時我真不明白,四年,究竟會如何改變一個人。」
直到門再度關上,白幼蓮才緩緩坐下來,從那嶄新的旗袍下,抽出一份報紙。
報紙上,是前日的一則新聞:又有幾個土山的礦工無故失蹤了。
她的指尖一點點屈起來,想起冷少清問她,為何會嫁進冷家?為何?
她眼底閃過一絲悵然,因為,這是她的使命,她必須留在這裡,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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