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江城是江北省省會,多年前我是江城嬰兒游泳行業的領頭軍,江北電視台、江城電視台、江城晚報等主流媒體都曾連篇累牘做過報道,亞洲最大的私人電視台過來給我做過專訪。
毫不謙虛地說,那時候瞞着老婆給「女朋友」買的車都是高配寶馬。
但疫情三年,先是干黃了我的公司,接着干碎了我的家,連帶着把我這個人也干廢了。
公司旗下幾十家連鎖店在2020年黃了一半,剩下的50%倒在了2022年的最後三個月,退賠客戶預付款,加上員工工資、水電費、房租……我把所有的房產都出手之後還有近百萬元的窟窿填不平。
一個在報社上班的朋友,基本工資3800,以前我嘴上不說,心裡腹誹:這點收入抵不住我請客戶的一次酒水。
可現在,月入3000對我來說都成了奢望。
老婆勸我:「求求你別折騰了,你開網約車吧,不管掙多少,總不至於賠得當褲子!」
才四十來歲的年紀,還曾經事業小成,怎麼能夠甘心!何況還有債務要還。
不是有句話叫「心若在,夢就在」嗎。
可沒錢,什麼事都幹不成。
後來,車沒了,妻子又說,你在小區干保安吧。
可我還是不死心。
直到最後,她的心先死了,帶着孩子離開了我。
2
人窮了狗都不如。
最早撐不下去的時候怕朋友笑話虎落平陽,寧願用網貸都不向他們開口借錢。
網貸利息有多高?高到你不敢想!
但那時候覺得自己很快就會東山再起,根本沒把那些融資成本當回事。實在周轉困難的時候,就在另一個平台借款拆東牆補西牆。
但最後,所有牆都塌了。
家裡原來有一台大奔一台奧六,都是當年牛B時候置下來裝13的,之所以不賣,是不想在朋友們中留下「混塌了」的標籤。
先抵押,近百萬元的路虎,不到10萬公里的里程,只能抵160000塊錢,月「手續費」25%!也就是抵160000實際到我手裡的只有120000.
我認了。
開始,我到期贖回,後來慢慢不行了,不行到28000元的「貸款」還不上,放款的二手車公司變賣了我的車,聽說賣了220000。
那台奧六,也是在抵了幾次後,最終以8000塊錢的價格和我「失聯了」,接着就是多米諾骨牌效應,網貸公司的錢還不上了。
催債的人做事有多絕有多狠?
大過年的,他們給我的通訊錄聯繫人發去了騷擾信息:胡若雲祝你新年早死!還把我的照片P在棺材上一併發了過去!這些人里不但有我的親戚朋友、同學同事,還有客戶。
一夜之間,我圈子裡的所有人全都知道「胡若雲完了」「胡若雲混PIA了」。
原來不想向親戚朋友開口借錢,現在是沒人敢借給我錢,就算是我張開了口,人家磨不開面子,也只有千兒八百的打發我。哪怕是當年我幫助過的、資助過的、欠我錢不還的,現在都躲着我,怕我身上的「窮」傳染給他們。
這些人里有我當年的酒友、肉友、吧友、K友,同事、同學、親戚……
雖然落魄,但我對大多數人還是理解的:大都是靠工資生活、拖家帶口,人家不可能放着自己的日子不過無條件幫助我,但有的人就過分了,他們不僅不幫助我,還把我的負面消息當話題渲染、傳播,樂此不疲。
小黑胖子在相聲里說:「窮人站在十字街頭耍十把鋼鈎,鈎不着親人骨肉;富人在深山老林耍刀槍棍棒,打不散無義賓朋。」
這句話我理解得最透!
親小舅子當年買房,我前前後後給拿了十多萬,現在,我找他借800塊錢都被拒絕了:「姐夫,我就一上班的,家裡沒有錢啊!」
小表妹當年在南方打工時大了肚子,來江城投奔我,我給拿了兩萬多,替他聯繫了醫院、安排了工作,不情不願給我拿了2000:「表哥,只有這些了,而且孩子上學要繳學費,三兩個月你就得還我。」
當年找我抽華子、喝台子的同學聚會都不喊我了,那個時候我是主場,現在我只能候場!
「貧賤夫妻百事哀,大難來時各自飛!」結婚近十多年的妻子看我成了扶不起來的阿斗,提出了離婚,其實,離不離吧,我們早就不在一起住了。
那一個大年三十,大雪紛飛,網貸公司催債人把我堵在辦公室,不急不躁:「老胡,咱們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你得理解,我們是帶着任務來的,兩條路任你選:一是還錢,8000塊,我們哥倆拿錢走人;二是你身上的『零件』讓我們帶走一件,8000塊錢的賬一筆勾銷!」
我是真沒錢。我也耍起了光棍:「我就坐在這兒,身上哪個地方相中了你們動手,我一不還手二不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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