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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打印機紙盒吞吐的油墨味混着汗酸氣，王明遠的手指在帶着咖啡漬的會議紀要上敲出遲滯的節拍。液晶屏藍光在他鏡片上暈開兩團虛影：「萬晟撤資的事，營銷部今早才知道？」
擠滿十二人的會議室鴉雀無聲，中央空調出風口抖落一片碎紙屑。張志強突然嗤笑出聲，馬克杯底在桌面上碾出沙粒聲：「王哥，聽說您上個月還帶萬晟劉總去澳門考察？」他抹了把油光發亮的前額，「該不會把人考察到公海郵輪了吧？」
我喉結處的汗珠順着襯衫領往下滑。投影儀嗡鳴着投出斷崖式下跌的K線圖，財務總監助理的膝蓋撞到桌板，數據報表像受驚的鴿群嘩啦啦飛散。
「十二小時。」王明遠忽然扯松領帶，白板筆尖戳穿季度匯報PPT的封面，「今晚八點前拿不出解決方案，全組滾去天台抽煙看夜景。」
林雪瑤新做的美甲在會議桌下亮起閃光燈，我數着她微信消息提示震動的次數。十三次震動後，張志強翻開鍍金打火機蓋：「要我說，直接把城南那塊地抵押......」
「十年前炒房團玩剩下的把戲。」我脫口而出時指尖還沾着打印機碳粉，黑色污漬在白板筆上暈出蜘蛛網狀裂紋。王明遠後頸的青筋突然暴起，像是有人往他脊柱里注射了液態氮。
散會後第六個主動請纓的職員摔門而去時，我數到牆角綠蘿第三片泛黃的葉子。茶水間飄來速溶咖啡的焦糊味，王明遠扯下百葉窗的動作驚飛窗外一群麻雀。
「這是您要的財務數據。」我把U盤推過桌沿，金屬外殼撞出棋子在檀木棋盤落定的輕響。
他捏着U盤的指節發白：「董事會派你來的？」鋼筆尖劃破空氣戳向我咽喉，「上周建新路那場車禍，行車記錄儀拍到李秘書的車。」
日光燈管在頭頂炸開細小的噼啪聲。我摘下眼鏡擦拭鏡片，午後陽光突然穿透雲層，在他身後投出鐵柵欄狀的陰影：「王經理喜歡吃蟹粉小籠嗎？」我摸出手機調出訂單記錄，「南翔饅頭店的外賣，四十分鐘後送到您家。」
他喉結重重滾動的聲響像枚啞炮。我滑動屏幕調出資金鍊模擬圖時，餘光瞥見玻璃門外張志強貼在百葉窗上的臃腫側影。
「風險率67.38%的方案也敢提？」鋼筆尖突然抵住我按在觸控板上的拇指，「玩過《大富翁》嗎？這張圖就像高利貸骰子擲出來的路線。」
窗外的雨就是這時候砸下來的。我聽着雨點撞擊玻璃的密集鼓點，手指在鍵盤上敲出《陽關三疊》的節奏：「所以需要四重加密防火牆。」顯示器藍光映出我鏡片後的笑意，「以及能證明張主管給萬晟通風報信的郵件溯源。」
王明遠突然扯開襯衫領口，喉結下方有道癒合多年的刀疤在陰影中跳動。他抓起座機話筒又重重扣上，金屬撞擊聲驚得走廊腳步聲倉惶逃竄。
「實習生不應該出現在二十六層。」他甩過來的門禁卡劃破我指尖，「明早七點，我要看到修訂版方案擺在董事長辦公桌上。」
電梯下降時失重感格外清晰。我按下B2停車場的按鈕，手機屏幕亮起匿名郵箱新提醒。監控畫面里張志強正在焚燒紙質文件，灰燼飄向通風管道的角度剛好能拍到保險柜密碼。
雨刮器在車窗上剮蹭出刺耳摩擦聲。後視鏡里，李秘書那輛黑色輝騰亮起轉向燈，車頭朝向城郊墓園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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