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槐樹高中異事錄 9: 第九章 看不见的恋人(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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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胡翩翩有些傷感,「我們確實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以後我肯定是要出國的,可能再也不回來,可是他說過,他想考上國內最好的美院……」 0
 
不同於胡翩翩的傷春悲秋,喬依已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0
 
 
胡翩翩的理解固然沒錯,但喬依卻隱約覺察到了一點不同尋常的氣氛——窗戶大開着,隔了一層紗窗,夏夜的晚風絲絲縷縷地滲進來,掀起輕盈的窗簾,翻過桌面上的點名冊,最後撫上她的後脖頸,帶來一陣酷暑難得的清涼。 0
 
喬依自認為有點玄學方面的天賦,接觸塔羅牌純屬偶然,但上手之後,她發現自己對塔羅牌的領悟力超出了預期,這些神秘的紙牌仿佛為她架起了一座與未知世界溝通的橋樑。當看到牌面時,她會自然而然地在腦海中浮現對應的影像——通常是一些與求問者相關的散亂片段,有時清晰有時模糊,但都缺乏邏輯和順序,需要由她串起其中的鏈條,而她的直覺會引導她解讀出那些圖案和符號背後的玄機。 0
 
 
面前的黑色天鵝絨布上,依次擺放着惡魔,月亮,死神三張牌。 0
 
僅從牌面來看,這三張牌簡直是塔羅牌里最不吉利的三張:惡魔牌代表困境、束縛和誘惑,月亮牌代表迷惑、不確定和幻覺,死神牌代表結束、變革和重生。 0
 
 
當然,在不同的牌陣或不同的背景下,塔羅牌會有不同的含義,比如死神牌,很多時候它代表了新的開始。但是,喬依在通靈中看到的,是一個警告。 0
 
她看到胡翩翩的對面站着一個模糊的男性人影,二人之間,是一道長長的天塹,男人那邊鮮花盛開,芳草如茵,而胡翩翩這邊荊榛滿目,雲迷霧鎖,死神的鐮刀正高懸在她的頭頂,猙獰的枯骨在冰冷的月光下露出殘忍的微笑——喬依的感覺很不好,她從沒見過這麼鬼氣森森的圖像,花開荼蘼和紅顏白骨,一半是生,一半是死。 0
 
 
喬依怔怔地看着牌。塔羅牌本身並不具備意識,它不會主動「答非所問」。 0
 
問題出在哪裡? 0
 
 
「不過,你還沒有算出來我昨天晚上夢裡的是不是他……我的意思是,他是不是有和我在夢裡……」胡翩翩還沉浸在少女心事裡,她人面桃花,明眸盈盈,完全沒有意識到喬依的失態。 0
 
為什麼胡翩翩會如此在意這個夢?喬依猛地抬頭,像是在一團亂麻中抓住了一根突出的線頭,她急切地詢問道:「你們在夢裡怎麼了?」 0
 
 
胡翩翩的臉一下子紅得很明顯,不知道是熱的還是因為激動,她的表情混合了驚詫、窘迫和難為情,嘴唇囁嚅着顫動,好一會兒才扭扭捏捏地說:「嗯……是那方面的夢啦……」 0
 
喬依心中不祥的預感更甚,失聲道:「你們做了什麼!」 0
 
 
胡翩翩看她臉色慘白,不知道哪裡不對,聲音也小了下來:「就是……春夢……」她覷着喬依焦急的眼睛,繼續道:「我就是覺得這個夢特別真實……才想問問你……」 0
 
「真的非常真實!」她目光游移,低下頭,「就是那種……我能感受到他的觸碰……但是,沒有做到最後啦!」 0
 
 
喬依一下子癱坐在地上,錯了,全錯了! 0
 
她立刻明白了塔羅的提醒,胡翩翩遇到的,絕對不是人! 0
 
 
器材室外的灌木帶里,余田田打死了今夜的第三隻蚊子。第一隻在她的腳踝叮起了一個大包,第二隻毒性猛烈,攻擊了她的手肘內側,導致那裡奇癢無比,第三隻最煩人,一直在她耳邊忽遠忽近地嗡嗡叫喚,余田田不勝其擾,下了狠手,清脆的一聲「啪」後,這隻飛蟲的生命被乾淨利落地結果了。 0
 
她拍乾淨手上的「殘骸」,一邊警惕新的蚊子,一邊祈禱器材室里的對話早些結束。 0
 
 
——也不知道她們哪來這麼多話,余田田有些心浮氣躁。今天晚上尤其悶熱,明明太陽都下山了,但室外還像個蒸籠,她的身上倒沒有出太多汗,但是皮膚黏黏膩膩的不清爽,加上擔心等會兒趕不及回去上晚自習得挨老師罵,隔一會兒她就會抬起頭看一眼窗子裡的情況,奈何裡頭的人絲毫沒有要出來的意思。 0
 
器材室里的燈光很亮,不少趨光的小蟲子聚在窗台邊胡亂飛舞。一個短髮的女生坐在地上,手上拿着牌比劃些什麼,另一個長捲髮的女生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像是在找什麼東西,而那個好看的男生就默默靠在窗台,沒有參與她們的交談。 0
 
 
原本余田田是又緊張又激動,畢竟安小山說她遇見了「要命的東西」。她提心弔膽了一路,結果到了地方,安小山只往裡看了一眼,就說「暫時沒有問題」,於是他們兩個就在門口傻等到了現在。 0
 
余田田看了一會兒器材室里的默劇,覺得沒意思,就轉頭去看安小山,只見他一臉從容,清清爽爽,好像蚊蟲不侵、暑熱不摧似的,搞得余田田心裡有點不平衡:「安小山,你是不是有什麼殺蟲符啊?給我也來一個。」 0
 
 
「沒有。」安小山也轉頭瞧了她一眼,余田田確信自己看到了那雙眼睛裡的無語。 0
 
她訕訕撇嘴道:「那為什麼蚊子只咬我,不咬你啊?」 0
 
 
「可能你是O型血吧。」安小山幽幽出聲。 0
 
余田田默默閉上了嘴,因為她真的是O型血。 0
 
 
安靜了片刻,余田田忍不住又問:「那個男生真的沒問題嗎?」 0
 
從余田田的角度來看,男生的確有些古怪。他的長相很有記憶點,但余田田從沒在學校里見過他,或許他也是國際部的人?他的行為也很怪異,下午和何菲在一起,現在又和另外兩個女生一起,還窩在了同樣的地方,他不用上課的嗎?最重要的是,當時安小山聽完了她在器材室里的見聞,就立即要求過來看看,這不是明擺着說他有問題嘛! 0
 
 
「暫時沒有。」安小山惜字如金,還是這麼回答。 0
 
余田田繼續用懷疑的眼神盯他。她已經摸清了安小山的習慣,一般情況下,他回答得非常簡短的時候,就是有所隱瞞的時候。但安小山就像一座山,無論是疾風驟雨還是和風細雨,他都波瀾不驚,風雨不動,任誰都撬不開他的嘴。 0
 
 
余田田覺得無趣,也覺得尷尬——儘管她對安小山沒有那方面的意思,但在這樣一個夏天的晚上,四下無人,花香浮動,他們倆單獨躲在半封閉的樹蔭里,燈火通明的教學樓遠遠地隔了一個操場,這讓她單方面地認為氣氛有點微妙,一分一秒都變得極其難挨,所以一刻不停地想找點話說,好打破這過分靜謐的氛圍。 0
 
她思慮再三,最後猶猶豫豫地問出了那個她一直好奇的問題:「那個……你是不是道士啊?」 0
 
 
在見識到安小山的實力之後,余田田就不大好意思重提這方面的問題,總覺得這是一種對他的質疑與不信任。再說,當時安小山並沒有回應這個問題,余田田便理所當然地認為他可能不想說,或者不能說,便一直絕口不提。直到現在,所有的能講話題都被她講了個遍,再不說點什麼,余田田怕自己會心動過速一頭栽倒在地上,這才「惡向膽邊生」,把話問出了口。 0
 
「不是。」 0
 
 
出乎意料地,安小山回應她了:「我不是道士,但你可以理解為——我在修行。」 0
 
修行? 0
 
 
余田田原本作鵪鶉狀蜷縮,不敢看他,聞言立刻抬起頭,神神秘秘地問:「你是和尚嗎?」 0
 
「不是,」安小山終於露出了一個明顯的無奈表情,「沒什麼特別的,行善積德,消災解難,濟困救危,都是我的分內之事。」 0
 
 
余田田繼續暢想:「那就是行俠仗義的俠客了……」 0
 
安小山沒再接話,只是往她身後的草叢中看了一眼,沒頭沒尾地囑咐了一句:「你好好看着裡面。」 0
 
 
「哦。」余田田已經習慣了安小山突然的要求,儘管不解其意,她還是照做了——實踐證明,聽安小山的話是最簡單、最安全的保命方式。 0
 
「感覺現在沒那麼熱了,」余田田突然一哆嗦,後頸像是被什麼東西抓了一下似的,一股令人戰慄的癢意直通脊髓,她忍不住晃了晃腦袋。 0
 
 
就在這時,安小山站起來:「來了。」 0
 
順着他的視線望去,余田田驚奇地發現,屋子裡面竟然布滿了灰色的霧氣!節能燈已經變得朦朧,只堪堪透出一層白色的光暈,其他的陳設全都被隱藏在霧裡,什麼都看不見,屋子裡的人也不見了。 0
 
 
怪事。 0
 
余田田不由自主地走近了窗戶,甚至把臉湊近,想要看得更清楚—— 0
 
 
深不見底的灰色濃霧裡,衝出了一張扭曲的大臉! 0
 
這張臉表情猙獰到了極致,以巨大的衝擊力砸向了窗戶,直接和余田田來了個臉貼着臉! 0
 
 
余田田被嚇楞了,她渾身僵住,耳邊甚至聽到了骨骼碎裂的聲音——那張臉的五官被擠壓得不成形狀,眼睛瞪得無比巨大,簡直讓人難以想象人類會有這麼大的眼睛;眼下的青紫的血管浮現在皮膚表面,根根分明,觸目驚心;鼻骨明顯錯位,嘴巴也張得巨大,像一個絕望的黑洞;口鼻處不斷滲出鮮血,和汗水混在一起,弄花了整張臉。 0
 
是那個短髮女孩。 0
 
 
余田田直愣愣地看着她的臉滑下去,呆滯了幾秒後才想起救人,這才發現自己的腳已經軟得不像樣,心臟撲通撲通狂跳,手也在不自覺地顫抖。 0
 
「安小山……安小山!」余田田心急如焚,喉嚨卻啞了,她咽下喉嚨口的腥甜,終於發出了聲音:「救命啊安小山!」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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