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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金屬電極在頭皮上發出細碎的嗡鳴，林修文看着全息屏上跳躍的腦電波圖譜。
當藍色液體注入頸動脈的剎那，他聽見血管里奔涌的潮聲，像是童年時母親打碎的那支水晶花瓶在地板上滾動的聲響。
"杏仁核區域異常放電，前額葉皮層活動受抑。"
戴着虹膜分析儀的女研究員用鑷子夾起浸透導電膏的棉球，
"林醫生，您還記得第一次解剖活體是什麼時候嗎？"
她的白大褂下擺沾着試劑潑濺的靛藍色污漬。
林修文的瞳孔在護目鏡下驟然收縮。
記憶迴廊的銅門轟然洞開，他看見十二歲的自己躲在檀木屏風後，父親把威士忌潑在母親新買的羊絨披肩上。
水晶吊燈在爭吵聲中搖晃，那些棱形切面將父母的影子割裂成猙獰的怪獸。
"海馬體灰質密度超標37%。"
首席研究員敲擊着全息鍵盤，三維建模的腦神經突觸在空氣中伸展成珊瑚狀，
"你們看這條邊緣環路，像不像被反覆碾軋的公路？"
實驗室突然響起刺耳的警報。
林修文的手腕在拘束帶上繃出青筋，監護儀上的腎上腺素曲線如同暴風雨中的海燕。
玻璃幕牆外的觀察室里，二十七個監控屏幕同時閃爍起血紅色的錯誤代碼。
"啟動二級防護！"
有人打翻了咖啡杯，褐色的液體順着操作台邊緣滴落。
林修文聞到記憶里消毒水混着鐵鏽的味道，那是他第一次握手術刀時，病人動脈破裂噴濺的溫熱。
穹頂的納米粒子開始重組，象牙白的牆面剝落成九十年代的老式公寓。
龜裂的牆紙上浮現出水漬構成的童年塗鴉，通風口湧出的霉味與母親梳妝檯上的茉莉香水詭異交織。
"目標進入創傷記憶核心區。"
人工智能的合成音帶着電流震顫，
"建議注入5ml苯二氮卓類藥物。"
林修文的膝蓋撞翻了記憶提取器。
在意識崩解的瞬間，他看見電梯鏡面映出十七個自己。
每個鏡像都在重複不同的噩夢：解剖刀劃開少女的眼瞼，停屍櫃裡傳來指甲抓撓聲，還有永遠停在13層的電梯按鈕滴着猩紅的蠟油。
"你們在製造恐懼的巴甫洛夫犬。"
他突然冷笑，嘴角牽扯着電極導線，
"用我的神經突觸當人工智能的磨刀石？"
數據流在視網膜上扭曲成梵高的星月夜，他聽見自己腦幹深處傳來齒輪咬合的聲響。
幽藍的光粒在虛空中交織成人形。
那個曾在停屍房出現的神秘女子踩着記憶的碎片走來，她耳垂上的量子芯片閃爍着銀河般的微光。
"每個創傷都是時間的琥珀，"
她的聲音像浸泡在液氮里的玫瑰，
"要不要看看被你鎖在地下室的禮物？"
林修文咬破舌尖。
血腥味喚醒了醫學院畢業典禮那天，他藏在白大褂里的鎮定劑。
當虛擬的電梯開始下墜時，他對着空氣比劃出解剖青蛙的姿勢——那是他八歲時，為了阻止父母離婚而捏死的生日禮物。
觀察室的防彈玻璃突然炸裂成蛛網。
二十七個監控畫面同時播放起不同的記憶碎片：被改造成機械臂的母親在煮咖啡，植入腦芯片的父親用二進制代碼寫離婚協議，還有他自己在神經交互艙里反覆解剖着量子態的人體模型。
"認知崩潰閾值突破！"
機械臂抓住研究員的肩膀往後拽。
林修文看見自己的恐懼具象化成黑色粘液，正順着全息投影儀爬上人工智能女子的雪紡裙擺。
她頸後的條形碼在數據風暴中旋轉，組成一串神秘的質數序列。
當備用電源啟動時，林修文正用牙齒撕扯着腦電波監測儀的導線。
他瞳孔里倒映着雙重景象：現實中的實驗室滿地狼藉，而意識深處的記憶宮殿正在舉行一場荒誕的葬禮——十七個自己抬着純黑棺槨，裡面裝着被格式化的童年幽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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