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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周航的太陽穴突突跳動着，第十三次被卡車碾碎的痛感還在神經末梢遊走。
他蜷縮在實驗樓拐角，指甲摳進牆皮剝落的水泥縫裡，喉間泛着膽汁的苦澀。
走廊盡頭傳來值日生拖拽水桶的聲響，金屬桶沿磕碰瓷磚的脆響讓他猛地一顫——這聲音與記憶中那個暮春午後完美重疊。
"讓開！髒死了！"
記憶里那個刺耳的尖叫突然刺破耳膜。
初三（2）班的走廊上，穿玫紅色衛衣的女生故意將拖把甩向牆角，髒水潑了林雪滿身。
周航看見十五歲的自己正抱着物理作業本經過，白球鞋在五米外生生剎住，作業本邊角被捏出深陷的褶皺。
現在的他忽然聞到當年漂浮在空氣中的味道，84消毒液混着女孩子們廉價的草莓味護手霜。
林雪蹲在地上撿拾散落的課本時，後頸露出一截蒼白的皮膚，上面粘着片被踩爛的玫瑰花瓣——那是隔壁班男生惡作劇塞進她領口的。
"你們看她的眼神！"
扎高馬尾的班花用圓規尖挑起林雪的下巴，周圍立刻響起此起彼伏的手機快門聲。
周航的視網膜殘留着那個畫面：林雪顫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蛛網般的陰影，嘴角被圓規戳破的血珠滾落到校服第二顆紐扣上，在雪白布料上洇出暗紅的花。
當晚的數學自習課，他聽見後排傳來窸窸窣窣的嘲笑。
有人傳閱着打印的照片，林雪被P成遺照的模樣壓在每個人草稿紙下。
當值班幹部敲着講台維持秩序時，他清晰記得自己喉結滑動三次，最終低頭在幾何題上畫了個歪斜的輔助線。
此刻循環中的夕陽突然變得血紅，周航踉蹌着撲向高三（7）班教室。
黑板右下角每日箴言的位置，粉筆字詭異地扭曲成"你欠她一個道歉"。
當他伸手觸碰時，字跡又恢復成"距離高考還有97天"。
儲物櫃第三次發出腐臭味時，周航終於發現了規律。
每逢循環進行到第七次，最底層櫃門就會滲出暗紅水漬。
這次他提前備好裁紙刀，在惡臭瀰漫的瞬間撬開生鏽的鎖扣——褪色的淺藍色髮帶纏着半融化的草莓棒棒糖，塑料包裝上依稀可見"林雪"的化學作業簽名。
食堂打飯窗口的阿姨第十次遞來餐盤時，紫菜蛋花湯表面油星突然聚合成瞳孔形狀。
周航手一抖，湯汁潑在身後男生的AJ鞋上，對方罵罵咧咧的推搡卻讓他渾身戰慄。
這個戴黑框眼鏡的男生，分明就是當年往林雪課桌倒墨水的傢伙。
實驗樓天台鐵門在第十五次循環時自動敞開，鏽蝕鉸鏈的呻吟聲中，周航看見自己顫抖的指尖映在月光下呈半透明狀。
風裡飄來若有若無的茉莉香，那是林雪總別在校服口袋上的香包味道。
他向前邁步時，空中突然落下許多被撕碎的考卷碎片，每一片都寫着同樣的化學方程式——那是林雪生前最後沒來得及交的隨堂測驗。
"周航同學？"
身後傳來教導主任熟悉的呼喚，他轉身時撞見對方鏡片上詭異的反光。
主任手裡捏着厚厚的檔案袋，封口處滲出的暗紅液體正順着牛皮紙褶皺，滴落成鐘擺晃動的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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