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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周航的睫毛顫動得像被狂風撕扯的枯葉，消毒水的氣味刺得他鼻腔發疼。
睜開眼時，慘白的天花板在視野里搖晃，輸液管里的液體正順着膠管爬進他手背青紫色的血管。
"病人醒了！"
護士的驚呼聲裡帶着金屬託盤落地的脆響。
他試着撐起身子，後腦勺卻像被人塞進了燒紅的鐵塊，喉間泛起膽汁的苦味。
右手背的滯留針被扯得歪斜，血珠順着醫用膠布邊緣滲出來，在藍白條紋的病號服上洇出暗紅的花。
主治醫師的聽診器壓上他胸口時，不鏽鋼的寒意激得他打了個哆嗦。
"3月11號凌晨你在實驗樓天台昏倒，清潔工發現時你渾身滾燙。"
醫生翻着病曆本，圓珠筆在紙上戳出沙沙的響聲，
"腦電圖顯示你經歷了深度睡眠障礙，知道連續五天做清明夢是什麼概念嗎？"
窗外的梧桐樹影在周航眼前碎成綠色光斑，記憶像被暴雨衝散的拼圖。
他只記得林雪墜樓時揚起的發梢，還有審判APP血紅的圖標在手機屏上瘋狂閃爍。
床頭的心電監護儀突然發出刺耳鳴叫，他這才發現自己攥緊了被單，指甲縫裡嵌滿了棉絮。
"這是今天的晨報。"
護士遞來的報紙還帶着油墨味，社會版頭條赫然印着《警方搗毀跨國黑客組織，"審判"APP系犯罪工具》。
配圖裡打着馬賽克的服務器機架上，某個銀色U盤在證物袋裡泛着冷光——正是他在循環里見過無數次的樣式。
手機解鎖的瞬間，三月十六日的日期刺得他眼眶生疼。
社交平台推送的本地新聞里，林雪的名字像把生鏽的刀片劃開屏幕："...揭發校園霸凌事件的林某已於上月離世..."
配圖是女生檔案照，齊耳短髮下那雙杏眼彎着，和他記憶中天台邊緣的淚眼判若兩人。
"不可能..."
周航的指節磕在床頭柜上發出悶響，打翻了護士剛放下的溫水。
他分明記得循環最後那天，林雪穿着薄荷綠的連衣裙，發尾別着珍珠發卡，在晨光里對他說"這次真的要再見啦"。
水漬在報紙上暈開，把"離世"兩個字泡得腫脹發皺。
夕陽把病房刷成蜜色時，他偷溜出醫院。
實驗樓外牆新刷的塗料遮不住某些焦黑痕跡，天台欄杆上纏着嶄新的警戒帶，在風裡獵獵作響。
當他蹲下身摸索第七根欄杆底部時，指尖觸到了刻痕——歪歪扭扭的"周航&林雪"旁邊，多了一行小字："謝謝你來過我的永夜"。
手機突然在口袋裡震動，是陌生號碼發來的彩信。
照片裡是林雪在圖書館的側影，拍攝日期顯示為三月十日。
她面前的《時間簡史》攤開在霍金輻射章節，書頁邊緣用熒光筆寫着："當黑洞蒸發殆盡，被吞噬的信息去了哪裡？"
夜風捲起他的病號服下擺，遠處傳來晚自習下課的喧譁。
周航望着天台邊緣閃爍的星空，突然笑出了眼淚。
掌心裡，一枚珍珠發卡硌得生疼，那是他剛才在欄杆縫隙里發現的，髮絲纏繞處還沾着露水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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