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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暮春的雨絲斜斜掠過福利院斑駁的磚牆，小雅握着丈夫的手在走廊盡頭駐足。潮濕的青苔氣息里混着消毒水味道，她望着活動室角落蜷縮的小小身影——那個被喚作"無名氏"的三歲聾啞女童，此刻正用蠟筆在玻璃上塗抹彩虹。
"你看她畫在霧氣上的色塊。"丈夫的指尖輕點窗欞，"深藍疊着橙紅，像極了你當年在聾啞學校牆上畫的那幅朝霞。"小雅忽然覺得呼吸發燙，二十年前母親蹲在顏料桶旁教她調色的畫面，此刻正重疊在女童沾滿油彩的指尖。
收養手續辦得意外順利。當小雅比劃着"家"的手勢時，女童突然撲進她懷裡，溫熱的眼淚洇濕了胸前的向日葵刺繡。那天深夜，小雅在嬰兒房守到月落，看着被命名為"小星"的孩子攥着蠟筆睡去，筆尖還沾着銀河般的銀粉。
教學從餐桌上的番茄炒蛋開始。丈夫端着平底鍋示範翻勺，小雅的手指在蒸汽里翩躚："這是火焰的溫度，這是雞蛋變成雲朵的過程。"小星的眼睛亮過晨星，突然抓起番茄醬在瓷磚上塗抹，鮮紅的漩渦里漸漸浮現出三人手牽手的輪廓。
手語老師第三次摔門而去。"這孩子的世界根本不需要語言！"凌亂的畫室里，小雅發現滿地碎紙片上全是抽象色塊。她拾起沾着淚漬的靛藍色紙片，突然想起自己八歲時把整盒藍色蠟筆塗在聾啞學校鐵門上的那個午後。
轉折發生在初雪清晨。小星將凍紅的指尖按在窗上，呵出的白霧間突然出現極光般流轉的色粉。當小雅顫抖着遞過水彩筆時，女孩在落地窗上畫出了整個銀河——用廚房偷來的肉桂粉調金，撕碎的玫瑰花瓣染紅，甚至掰斷了母親珍藏的珍珠項鍊來點綴星芒。
美術館的鎂光燈下，金獎畫作《媽媽的眼睛會唱歌》正在旋轉。360度環繞的丙烯畫布上，小雅的眼瞳里盛開着不同季節的向日葵，每片花瓣都是手語詞彙的變形。記者的話筒如林，小星突然舉起獲獎證書，在鏡頭前比劃出令全場寂靜的手勢："我的聲音住在顏色里。"
基金會辦公室里，二十個聾啞孩子正在用陶土捏制星空。小雅撫摸着新校區的設計圖，穹頂玻璃上預留着巨大的塗鴉區。丈夫端着咖啡進來時，她正對着視頻會議鏡頭比劃："當年母親教我畫的不僅是圖案，更是讓寂靜開花的魔法......"
夜色漫過畫室飄窗，三代人的手同時握住一支金色畫筆。小星在爺爺掌心畫了個月亮，轉身又在奶奶手背描了朵向日葵。顏料盤裡七彩的漩渦中，映出窗外正在施工的藝術學校塔吊，鋼鐵的輪廓在暮色里逐漸開出光的藤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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