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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硝煙散盡的第七個黎明，燒焦的柏油路上還留着能量炮灼燒的菱形印記。雜貨店老闆娘瑪莎跪在自家門前，顫抖的手指撫過被離子流熔成琉璃狀的鐵門把手，晨露沾濕了她褪色的碎花裙擺。
鎮東頭老橡樹的枝椏間垂掛着半截機械殘肢，金屬斷面滋啦滋啦閃着藍光。湯姆家的雙胞胎舉着自製的捕蟲網，踮腳去夠那些飄落的銀色鱗片，他們母親在晾衣繩旁揉着發紅的眼眶笑出聲來——這是半個月來第一次聽見孩子的嬉鬧。
"當心導電！"五金店老闆老亨利沙啞的嗓音驚飛了樹梢的斑鳩。他拖着那條義肢哐啷哐啷走過石板路，工具箱裡探出的萬用表指針正在瘋狂震顫。街角麵包爐重新騰起炊煙時，空氣里漂浮着焦糖與松脂混合的古怪香氣。
莉莉踮腳擦拭着診所二樓的彩繪玻璃，那些描繪着星際殖民時代的圖案如今只剩下鈷藍色的星雲還在閃光。她父親在樓下給新做的橡木招牌刷清漆，鬃毛刷划過木紋的沙沙聲里突然混進金屬碰撞的脆響——亞瑟正把三枚記憶水晶裝進鉛制收納盒，暗紫色光暈在他指縫間明明滅滅。
"真要拿這個去聯邦科學院？"莉莉從梯子上一躍而下，發梢沾着的彩色玻璃碎屑簌簌落在亞瑟肩頭。青年學者扣鎖扣的動作頓了頓，收納盒表面突然浮現出細密的霜花，那些是鎮上七十八位居民昨夜留下的記憶烙印。
教堂地窖傳來悶響，二十三個鉛封的陶土罐剛被鎮長親手埋進凍土層。瘸腿的機械牧羊犬趴在墓園門口，傳感器鏡頭蒙着水霧，它體內循環播放着老約翰臨終前錄製的放羊小調。
暮色降臨時，三百人擠在廣場上看全息投影。當首批記憶水晶在粒子加速器里綻放出虹色光譜，八十歲的艾琳奶奶突然捂住嘴——她死去三十年的丈夫正在光影中擦拭天文望遠鏡，那是他留給女兒最後的生日禮物。
"這不是武器。"亞瑟在晨露未晞時踏上吉普車，收納盒貼着心口的位置發燙。莉莉把野餐籃塞進后座，裡面裝着用防輻射錫紙包裹的藍莓派，果醬是用墓園裡那叢野生藍莓熬的。
越野車碾過碎玻璃的聲音驚醒了睡在郵筒頂的橘貓。當車尾燈消失在晨霧裡，莉莉忽然發現擋風玻璃上留着個濕漉漉的掌印——那是小傑米昨晚偷偷按上去的，孩子掌心還沾着融化一半的草莓冰淇淋。
三個月後，《自然》雜誌封面綻放出冰晶狀的能量圖譜。在論文附錄的致謝欄，有個坐標被加密成摩爾斯電碼。當破譯出的經緯度指向寧靜谷時，星際快遞員在鎮口撞見舉着自製火箭炮的瑪莎大嬸——她腳邊竹筐里，二十顆記憶水晶正在月光下哼唱《友誼地久天長》。
初雪降臨那夜，老亨利給機械牧羊犬換了新的發聲元件。當《藍色多瑙河》的旋律混着落雪聲飄進每家每戶，三百盞孔明燈正載着燒焦的機械殘骸升向銀河。莉莉倚在診所門廊下，看見某盞燈罩上歪歪扭扭畫着三隻眼睛的外星人——那是小傑米用消防栓里的熒光塗料畫的。
聯邦特使第三次碰壁而歸時，鎮民們正在調試新落成的記憶博物館。當亞瑟的全息影像出現在解說屏上，八十台老式收音機突然同時播放起三十年前的天氣預報，電磁干擾形成的雪花噪點裡，隱約能看到某個穿太空服的身影正在月球背面種藍莓。
極光出現的凌晨，五百個孩子擠在鐘樓頂層。他們稚嫩的手掌按在記憶水晶上的瞬間，整個小鎮突然被籠罩在直徑三公里的彩虹氣泡里。巡夜的機械牧羊犬仰頭望着天幕，鏡頭自動對焦到氣泡表面流轉的星雲——那圖案與診所彩繪玻璃上的星圖完美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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