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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我盯着玻璃窗上凝結的水珠，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溫熱的咖啡杯。便利店的冷氣總開得過分，後頸的汗毛被吹得根根直立。這已經是第七次在周四下午三點十七分坐在這張橙色塑料椅上，連對面中學放學的鈴聲都準時得令人發慌。
"同學，你的關東煮好了。"店員將紙杯推過來時，我下意識看了眼他胸牌上的名字——和上周不同的姓氏。竹輪在湯里浮沉的模樣突然與記憶產生偏差，上周這時候，碗裡分明躺着兩片魚板。
小雅發現日記本那天，我正蹲在儲物間整理母親的舊旗袍。樟腦丸的氣味混着她身上柑橘味洗髮水突然逼近時，我差點碰倒那盞青花瓷檯燈。"這是什麼？"她晃着牛皮封面的本子，眼睛在透過天窗的光柱里亮得驚人，"穿越時空的救世主？林大作家什麼時候改行寫小說了？"
我奪回本子的動作太急，紙頁間飄落一張泛黃的拍立得。那是初二運動會時我摔在跑道上的抓拍，照片邊緣本該有陳浩攙扶的手，此刻卻只剩半截模糊的袖口。小雅撿起照片時指尖頓了頓："這個穿藍條紋襯衫的男生......"
便利店的音響突然爆出一段鋼琴前奏，我手中的紙杯猛地傾斜。海帶結掉回湯里濺起的熱浪中，耳鳴聲像潮水漫過耳膜。再抬頭時，制服袖口的墨漬正順着校徽紋路暈染，前排女生馬尾辮上的櫻花發繩晃得刺眼——這是2009年春天，我初中教室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林曉！"粉筆頭精準擊中額角，班主任的鏡片在夕陽下泛着冷光，"上來解這道題。"黑板上的二次函數題本該在三個月後才出現，我握粉筆的手停在半空。餘光瞥見後排本該空着的座位，戴黑框眼鏡的轉學生正在課本上畫奇怪的圖騰。
放學路上，我攔住那個總被勒索的學弟。他書包拉鏈上掛着的晴天娃娃本該是藍色的，此刻卻滲出暗紅污漬。"別多管閒事！"他甩開我的手時，袖口露出青紫的淤痕。第二天早自習，他的座位被警戒線圍住，窗台上半個帶血的鞋印在晨光中發亮。
櫻花開始凋落那周，我在天台遇見正在餵流浪貓的小雅。她白大褂口袋裡露出半截聽診器，指尖還沾着碘酒的顏色。"原來你初中就這麼愛爬天台。"她將三文魚飯糰掰碎灑在舊報紙上，十隻貓爪印突然在記憶中重疊成手術室心電監護儀的波紋。
當暮色染紅操場跑道時，我終於在音樂教室找到那架老鋼琴。琴鍵縫隙里卡着的銀杏葉還是去年秋天的形狀，只是葉脈間多了道鉛筆寫的算式。按下中央C的瞬間，玻璃窗外的櫻花突然逆着重力升上枝頭，遠處傳來便利店自動門的電子音。
"這次打算從哪年開始？"小雅把熱可可推到我面前時，櫻花花瓣正粘在她鬢角。她白大褂口袋裡的聽診器壓着那張泛黃照片，藍襯衫的袖口在反光里清晰可見。"從你第一次叫我膽小鬼開始。"我擦掉她鼻尖沾的可可粉，屋檐下的風鈴晃出十三年前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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